对于这样肃穆严整的地方,总是多了几分存在心底的敬畏与歆羡。
而当在他眼中高大挺拔的士兵们笔直地站在两侧,齐齐哨枪吼出那一声响亮而气势的“将军”时,他还是不由地悄悄瑟缩了一下被凌霄城握住的手。
凌霄城察觉到了,却握得更紧,脸上是早已习惯自然而然的淡漠,牵着他从那些目不斜视的士兵前面一一走过。
没有人敢质疑柳陌红的身份,也没有人会多一句嘴发出这样的疑问。
鸦雀无声。
走进监牢,焦糊的气味更加浓烈,即使火已经灭了,仍有挥之不去的呛人白烟。
“怎么样?”
凌霄城沉声问道。
杨海摇了摇头,“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,火势来得凶猛,这间牢房又在最里面,隔外边儿远,而且正逢着换班的时候,等反映过来……”
凌霄城摆了摆手,没让他再说下去。
原本就灰暗的墙壁已经被烧得漆黑破败,地上有一大堆稻草、棉被一类的东西燃尽了之后的细碎灰烬。
还有。
一旁地上,盖着白布的已看不出人形了的尸体。
柳陌红想上前,被凌霄城拉住了强硬地圈在身边:“别去看。”
又转头对着手下吩咐道:“抬出去挑个墓埋了。”
不过一捧黄土,掩了fēng_liú葬了繁华,便是最后归处。
“查出来了吗?”杨海问道:“有什么线索没有?”
几个士兵对视了一眼,其中一个吞了口唾沫,小心翼翼地开口道:“昨天……苏砚苏老板来过。”
说着还不忘瞟了一眼柳陌红:“并且他说,是将军您同意了的,他有您的手令,我们原以为只他一个人出不了什么事儿,结果没想到……”
柳陌红讶然地望向凌霄城。
凌霄城却是冷冷一笑:“我倒是忘了……扳倒叶家之后我曾经问过苏砚有什么想要报偿的,他说等他想好之后再告诉我,要了我的手令去,原来早就算计好了的。”
“报……报偿?”
柳陌红不解地看着他。
“上次你去叶家……是他和杜小姐赶来通知我的。”凌霄城牵着他慢慢向外走去:“要不然……我可能不会及时赶到。”
想到那样地情景他仍忍不住后怕,柳陌红似乎是感觉到了,垂了眸轻声道:“对不起……是我太不小心了。”
“我不该一个人去叶府……”他抿唇,“我听说最近很多人在找你麻烦,西北军也在蠢蠢欲动,要不是我太大意……”
“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。”凌霄城“啧”了一声,见他低着头不说话,心知肚明的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杨海。
“那个我不是故意说的嘛……将军,我去开车。”杨海被他看得一身冷汗,转身跑了。
“你别怪杨大哥……”柳陌红扯了扯他的衣袖:“……是我逼他说的。”
“不是告诉过你么,这种事情不用你操心。”凌霄城抬起他的脸:“你又在瞎想些什么。”
“没有……”柳陌红闷闷地摇头。
凌霄城也不多问,攥了他的手问:“想在军营里四处看看吗?”
“不用了。”柳陌红赶紧摇头:“你还是送我去玉梨园吧。”
“也好。”凌霄城搂着他坐上车:“正好,我也要去那里。”
“你……是要去找苏砚吗?”
“嗯。”凌霄城淡淡道:“总该去找他谈谈的。你对他熟悉么?”
“我也不知道算不算熟悉……”柳陌红迟疑了一小会儿,“他比我早入玉梨园,三岁就跟着班主学戏了,也是众师兄里面为数不多的和我一样唱旦角的……只不过,他似乎一直都不受班主喜欢,虽然也在上海滩小有名气,但班主似乎从未主动让他上过什么大场子,他平时也爱独来独往,和园外地一些达官贵人们……走得很近。”
“像是个攀龙附凤的主儿。”凌霄城勾了勾唇。
“以前我也是这么以为的……尤其是在他那顿鞭子以后。”柳陌红也有些不解:“不过……若是他真的这么恨我入骨,这次为什么又要帮我?”
“说起来洪莲也真是奇怪。”凌霄城贴着他的脸颊:“一面是百般关爱,一面是冷冷淡淡……”
他温热的气息缭在耳畔,柳陌红想挣扎着想偏头避开:“你别靠那么近……”
“嗯?有多近?”凌霄城爱极了他窘迫害羞时水眸偷垂面颊绯红的惑人模样,得寸进尺地用齿列含住了他的耳垂轻轻厮磨:“……这么近?”
柳陌红被他折腾得半软了身子,绵绵的推拒更像是变相的邀请,也让凌霄城中午未燃尽的欲【我知道这个是必须和谐的】火瞬间又烧了起来,手也抚上了他的腰侧上下滑动:“其实……明天再去玉梨园也不迟……”
杨海在前排终于看不下去了,咳嗽了一声:“将军,到了。”
柳陌红立时清醒过来,手忙脚乱地推开门下了车,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了玉梨园的门。
凌霄城忍了一腔火没处发,看着对自己“嘿嘿”坏笑的杨海也没辙,跟着下了车去,带着那么一点“若这车开慢点该有多好”的小遗憾。
下午,其实是整个玉梨园中最清闲的时刻,未出师的弟子大部分都去了街上练胆子,要么就是武生在前院里练着手上功夫,后院只听得见一些刻苦的戏子在各自房里隐约清唱的声响,脉脉闲庭,此间流光,褪去了暑气入了凉秋,风飒飒地拂过天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