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阙食言了,怀揣他的承诺永归尘土。我一成不变的生活仍然延续,或许是不是应该重新找一个心理医生?毕竟病还没有好转,但我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。
想到会有陌生人介入内心世界,我就恶心反胃得厉害。我无法分辨这种莫名的情感从何而来,大概在潜意识里,我始终认为薛阙才是唯一值得信任的人。
好无聊。
既然生命都走向死亡的终点,为何我们还要在社会上摸爬滚打?拼了老命的学习,考上一所名牌大学,毕业了四处投递简历,在一家世界几百强的公司讨饭,日复一日年复一年,紧盯着存折里省吃俭用留下的数字,买一套房购一辆车,找一个老婆生一个娃,最后死去,变成冰冷的肥料,蛆虫的便餐。
终究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。
不得不说,薛阙的死让我备受打击,之后的几天里,我都无法安眠。除了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外,还噩梦不断。
梦里的薛阙好生生的站在我跟前,背后晴空光芒万丈,把他衬得像个万能的救世主。他对我伸出手,邀请我一起沉沦:“我会拯救你的,接纳我吧。”
我踌躇了一下,没有立刻回应他。短短片刻,他的表情就完全变了样。
“你在犹豫,为什幺要犹豫?为什幺不接受我对你的救赎?为什幺要拒绝我?”往日里温柔可亲的面庞不复存在,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扭曲疯狂的脸。他捂住自己的嘴,也难以遏制兴奋的喘息声从喉咙里发出。
“哈……啊……既然如此,我帮你决定好了。你不需要踏出一步,全部一百步都由我一个人来走。”他说着,浑身抽搐不止,痛苦的倒在我面前。他的头在接触地面的一刹与脖子分离,慢慢的滚到我脚下。我忍不住往后缩了缩,只听见那颗头深情的对我说:“任毅,我爱你。”
我猛地惊醒,浑身汗水淋漓。床头的时钟滴答滴答的转动,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,弄得我心烦意乱。
我焦躁的把时钟电池抠出来,狠狠的丢在地上,咚咚两声,世界重归于静。
侧身盖上被子准备重新酝酿睡意,突然觉得身旁的位置向下一陷,好似有人睡到了我的床上,就在身后的位置。
我瞬间浑身紧绷,安静得令人窒息的卧室里,只剩下我急促的呼吸声。而那个呼吸声正逐渐一分为二,与他人的交叉重合。
有人睡到了我的床上,还紧紧的贴着我!
恍惚间,隔着初夏里单薄的遮挡,我似乎能感到那人温热的体温,明明充斥生人的气息,却形如鬼魅。
“任毅。”
我屏住呼吸。
“任毅。”
我瞠目结舌。
“……我爱你,我爱你,我爱你,我爱你,我爱你……”
我惊恐万状的掀开被子,不顾一切的跳下床,瞪向刚才的位置。只见那个地方什幺都没有,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臆想。
哈,我的臆想。
是吧。
领导安排我出差了。
我怠倦的从飞机上醒来,窗外一片漆黑。公司分拨的可怜预算只能购买凌晨的廉价航空,第二天一早,我必须连夜赶到客户的所在地跟他洽谈合作事宜。耳朵早已习惯嘈杂的发动机轰鸣声,飞机上的所有人都在休息,客舱内光线昏暗,只有应急警示灯散发微弱的光芒。
如果我因公差死亡,那幺我可以给自己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解脱。
我开始幻想飞机失事。
或许飞机的引擎出现问题,机长惊慌失措的呼叫临近的航空站。但因夜太沉,人们像冬眠的乌龟,蜷缩在坚硬的躯壳里,直至来年春天的第一场雨,他们永远不会清醒过来。
于是飞机开始失控。为稳定乘客们的情绪,机长选择隐瞒真相,最后我们撞上一座巨大的荒山,所有人于梦境中死亡。
我开始妄想飞机失事。
飞机遇上了强烈的气流,跌宕起伏,客舱里的安全带警示灯闪烁。广播里传来温柔美丽的空乘小姐的声音:“乘客们,我们的飞机遇到气流,可能有些颠簸,请您在座位上坐好,系好安全带,不要随意走动……”
于是我们的座椅被紧张的竖起,小桌板规整的收起,所有随身携带的行李都在头顶上的行李舱放好。大家从睡梦中惊醒,直到猛烈的左摇右晃停止之前,都像被神明玩弄在股掌间的虫子,不知道人生的下一秒会发生何事。
这就是我们的人生,每一秒都走向结束。
然而现实是波澜不惊的湖面,我不堪寂寞,想往里面投下一颗躁动的石子。
这在心理学上被称为被害妄想症,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状态下,患者胡思乱想,臆想出自看好⊥看的lt;gt;带va文就来就▅要△耽美≧网己害怕遇见的事物。
我知道这些,因为薛阙知道。
事实上我并不觉得自己缺乏安全感,我甚至觉得自己安全感爆棚。那些有的没的,都是思春期的小姑娘才会担心的问题,对吧?
我在心里问自己。
于是我听见一个声音回答。
“不对,被害妄想主要障碍为缺乏对其他人的基本信赖,其特点在于使用“否定作用”、“外射作用”来处理其心理困难,而导致系统化的妄想。”
那个声音是薛阙,每个夜晚里他都与我缠绵悱恻。好像以前治疗中的日子,他不曾离去,醉酒时,手机听筒里传来他低沉耐心的安抚:“告诉我,你今天过得如何?有见到什幺有趣的事物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