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过须臾,两人便已交手数十招。
庞统手中再不留余力,将本现颓势的局面扳成了平手。白锦堂战得起兴,渐渐将方才义气相争的念头都放了下去,进退只见不见之前的莽撞,谨慎而又缜密。
“叮”得一声,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分散开来。
白锦堂顺手将朴刀插在地上,向着庞统望去。
他背在身后的右手,正轻轻颤抖着。
“只庞大人一个就够了。”白锦堂抬了抬下巴,对着八贤王的随行侍从示意。
“可是……世子他……”
白锦堂斜睨了那侍从一眼,温和笑道:“只要没人知道世子是世子,就不会有什么危险。如果让一堆侍卫跟着,才是真的将世子置之险地了。。”
那随从额上冒汗,也不干擅自绝定:“且容小人回禀王爷。”
“自然。”白锦堂应了一声,看向一直没有说话,同样负手而立的庞统,“庞兄,饮酒去。”
布谷声中夏令新,正是一年好时节。
金华此时的气候最是宜人不过,暖暖的风在四周吹动,带来闻不分明的花草清香,让人忍不住温柔起来。
“庞兄,请。”白锦堂亲自斟好了两杯酒,将一杯递给庞统。他并没有去问庞统失约的原由,只等着庞统自己说出来。
庞统先是一饮而尽,又自斟了两杯喝下:“我先自罚三杯。”
白锦堂哼了一声。
“两年不见,不想锦堂刀上的功夫竟然进步许多。”
白锦堂又哼了一声:“不止刀上的功夫,白某饮酒的功夫也进步了不少。”
“那可是千杯不醉了。”庞统对他的语气毫不介怀,只笑道,“我这两年倒是滴酒未沾。”
坐在庞统对面的白锦堂挑了挑眉。京中奢华,滴酒未沾如何可能。
除非……白锦堂看向庞统,果见他初次见面时还算得上白净的脸如今已是黑了不少,可见艰难许多。
“莫不是太师辞官了?”
“……家父还未告老。”
庞统解释道:“我回府之后阻了妹妹入宫,父亲大怒,就将我丢进了近卫营中。”
近卫营乃是天子亲用,庞太师虽是不满儿子坏了自己的事,但到底舍不得重罚,反而是将他送进了人人想进的地方。
也不待白锦堂再问,庞统继续说道:“去年本是想来赴约,只是临行前被家中事情耽搁了。”
见庞统神色难得的有些暗淡,白锦堂心中一紧:“可是出了什么大事?”
虽然相处不久,可白锦堂也算是知晓庞统的性子。若是一般事宜,绝不足以让他露出这样的神情。
庞统又饮了一杯酒,收敛了心情,轻声道:“临行前,妹妹便夭折了。我曾潜了家仆到临安客栈与金华白家送书信与你,不过都没能送到你的手上。”
那时白锦堂正在陷空岛上,自然收不到书信。
他一时无言,拍了拍庞统的肩头,安慰道:“节哀。”
“无妨。”庞统轻笑一声,举杯道,“来,喝酒。”
两人这一喝便又到了月上中天的时候。
期间八贤王曾派人来,一是答应了白锦堂的要求,二是请他共进晚膳。不过因着正喝在兴头上,白锦堂全都拒了。
他看着八贤王侍从走远的背影,笑问道:“庞兄,太师不是跟八贤王最不对付?王爷怎么安心你来保护世子。”
“家父与王爷不过是意见不合罢了,倒是没有什么大的矛盾。”庞统常在民间走动,倒是知道赵德芳八贤王这个外号,“朝堂之上,其实并没有什么对错,只是常常为国与为民的出发点不同罢了。”
“那些勾心斗角的,想想就累。”白锦堂拎起一旁已经空了的酒坛,看了一眼,又无趣的放下,“你还不如辞官归隐,与我浪迹江湖。”
庞统看着白锦堂微醺的笑颜,对他的提议竟有些心动。
“我亦是不耐烦文官间的琐碎,当有一日,厉兵秣马保家卫国。”庞统面上不动声色,只是心中有些可惜。江湖人恣意潇洒的日子,他在年少时也是向往过的,“马革裹尸以作夙愿。”
白锦堂一愣:“也是,你是要做大将军的人。”
他突然想起,日后庞统的弟弟庞昱,确实是做了国舅爷,只不过是仁宗赵祯的。那时的庞妃娘娘,自然不会是庞统夭折的这位已可婚配的妹妹。而庞太师的长子飞星将军庞统,却再无迹可寻。
一身的酒意顿时消散无踪,白锦堂在初夏的夜晚浑身泛起寒意。
白锦堂猛地抓住庞统的手,声音中满是紧张:“庞兄,若有一日……” 话说到一半,却再说不下去。
他能说什么?告诉庞统定要小心,便是被俘也不要战死?这话如何说得出口。他真的是不论想做什么,都心有余而力不足。
历史终将顺着必然的方向前行么?
颓然放开了手,白锦堂有些无力的摆了摆头:“庞兄,不说这个,咱们喝酒。”
拿起酒坛,才想起酒已饮尽。白锦堂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。
不同于白锦堂的尴尬,庞统将手放在桌下,面上虽然丝毫不显,但心中却是有些雀跃的。
两人一时相对无言。
过了许久,白锦堂才开口道:“走吧,早点睡,明天大概就要带小崽子了。”
他想了想,又问道:“说起来,那只狸猫——我是说世子,脾气怎么样?”
白锦堂清晰的看见,庞统那张万年不动声色的脸上神色微变。
露出了一副略带担忧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