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屋子中央的暖炕上。
不行,怎么可以躺下!?我的马呢?我还要赶路……
我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,一股脑坐了起来,顿时全身酸痛得可怕。咬紧牙站了起来,踉踉跄跄地朝木门走去。一把推开木门,我停住了。
这光景,竟是已经到了。
第49章
我的马被栓在屋前的木桩旁,大口大口嚼着草。一天一夜,它饿坏了。
走出屋子,过了一条黄土小道,就是我梦中的地方。没什么变化,镜水缓缓地流淌,水上一拱石桥。三个快被风化了的刻字,幽明桥。这桥上被风滑过的落木和这水中风起涟漪的深绿,都说明,如今已是深秋。与我所想稍有不同的是,岸上,叶子已落,黄土之上,千万花瓣却还没绽开。倒是奇了,往年这时候,已是花开如火的光景了。
看来这老天还要我多撑些时日。正寻思着,不道被一个阳光明亮的声音打断,
“大哥哥,你的伤好点了没?”
回头,吃了一惊,是一个农家小男孩,脸上脏乎乎的,六七岁光景。屋子的主人恐怕是他。我想起了矜儿,他们倒有几分相似。我浅浅回道,
“好多了,是你救了我?”
“恩。”
他说话很轻,也象极了矜儿。
我转过头,再没理会他。只是想着这花究竟何时会开,会不会我的时间等不及……他却走过来,并站在身边,笑着自说自话起来,
“这花今年倒开得晚了些,但不妨事,约莫明日便会开了。大哥哥真该留下来看看,那美极了。”
若不是这男孩脏乎乎的脸,倒象极了花神去了。
“你怎么知道花几时会开?”
他咯咯地笑了起来,
“我听爷爷说过,这花通得人情,一年一次,若是遇上有缘的人,便可以等着为那人开花呢。看大哥哥那么喜欢这花,兴许就是有缘的人。”
我笑了,这花是通得人情,所以它才会那么倔强地等着心里的人来,把这一年只有一次的热烈,全给了他。悲壮的花开,却是为了陪伴那人走过寂寞的黄泉路……
死人花……倒还是真切呢……
天色暗了,那小男孩烧了粥,逼着我喝下肚去。退下沾得一身是血的衣服,细细洗过身后,我穿上了男孩递给我的棉衣。这是他死去的父亲留下的,父母走后还相依为命的爷爷,前些日子也离他去了。我穿上,虽不合身,却很暖和。
今晚精神出奇地好,再没有吐血了,下腹的疼痛也轻了,喘息也平了。感觉身子竟象是没有中毒之前一样。
夜深了,我的脑中有什么在亢奋着,再睡不下。便起来和男孩说话,说着笑着,时辰过得很快,许久没有这么塌实了。我将自己和王在宫里在江湖的经历编成故事说给他听,他笑得咯咯响。不长不短的故事,快到结尾的时候,我停住了。
他睁大眼睛问,“那两个男人最后怎么样了?”
眼睛里满是期望。
我抚摸他的头,轻轻笑着说,
“他们呀,最后当然是快乐地在一起了。那里有小河,有桥,有花,很多很多的花……”
酸得想哭。
我有强烈的冲动想把我们的故事说给他听,说着说着,我发现自己竟然记得关于他的所有细节,不知不觉就给故事安排了幸福的结局,自己也跟着幸福起来。我知道,或者说我预感到了,今晚若是不说,恐怕就再没机会说了。
我知道,人在死前,会回光返照。
说完了不长不短整整一年的故事,我站起来,发现天已蒙蒙亮了。走到窗前,秋夜的凉风吹得我更加精神,透过窗眺目望去,我的心颤抖起来,那满山满坡的彼岸花,一夜之间全开了。
我冲出了屋子,不顾一切奔向那一片熊熊燃烧的花火。
闯入花海中,我已经气喘吁吁。一阵凉风吹来,刮起了一条条红色的细长花瓣,数不清的花瓣飘散在清凉的空气里,猩红点点,漫天飞絮。
这情景已经无数次出现在我的脑海中,但是,现在,它还是夺走了我的魂魄。赤足踏上这片土地,脚心里细微软软的触觉和沙沙声响,我仿佛听到了每一片花瓣的心脏都在雄壮地鼓动,这鼓动竟让我也不由自主地澎湃起来,深深地吸入每一口空气。它们等着我来,面对这种热烈,我是飞蛾扑火。
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下来,我高举起满手的阳光,在花海中奔跑,花瓣飞舞起来,
四周的天空都染上了薄薄的红色。 b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