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个月前,黄老板就跟杨大永在同一家家具厂的库房里碰上了,尽管当时黄老板没照镜子,但依旧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脸色已经红到了脖子根。这比碰见唐飞还要不好意思,毕竟杨大永在早前的几年没少帮自己的忙。以后用得着对方的地方还多的是。
要怪就怪那家家具厂老板故意买两家板子,好让他们打价格战,自己最后渔翁得利。黄老板给自己开脱。
他早就料到自己会跟杨大永碰面的那一天,但面对一个现金买板子的大客户,今年的球生意,哪个老板会把到进嘴的肥肉给吐出来。
“我今天在市场上看见呼图壁老蒋的小车了,他不会是单独来乌鲁木齐跑客户的吧。”送货刚回来,未进办公室的陈师傅跟黄老板打报告道。
“我也看见过好几次,他的小车往西山跟米泉的方向去。”一旁的杰福插话。
“不用担心他会挖走我们几个客户,他没有欠账垫钱的实力。如果哪天把我给搞恼了,我欠他的几万块钱,是百分之百不会给他。”黄老板坐在老板椅子上,恶狠狠的讲道,
有些慌张的给自己点上一支烟,吐出几口雾后,才把有些焦躁的情绪镇静下来。
“你们谁给冯老板打个电话,让他来办公室一趟,就说有重要的事情跟他商量。妈的,今年的生意是干啥事情都不顺。
“的都想抢我的生意,老子虽然没你们家底厚,但也不是吃素的。要是把我逼恼了,我非得把建材市场的价格给搞乱不行,老子赚不上钱,你们谁也别想赚钱。”黄老板跟冯老板发泄道。
做在沙发上的老冯,不知所以的嘿嘿笑了下,抚了抚架在鼻子上的黑框眼镜,接过黄老板让的烟抽了起来。
“现在的这个世道,就是见不得别人眼红。老杨跟你应该冲突不太大,他最近是一直跟我死磕到底的打价格战。我都不恁生气,你气个啥。”
黄老板轻哼一声,白了一下冯老板。“他现在把价格拼到这么低,你从口里发过来的板子,打价格战能有啥优势,早晚是他要把口里的板子逼得发不过来。”
“这也不一定,内地的板子出厂价比新疆本地的低,质量还是比这边的好,有那讲究的家具厂还是宁愿多花几块钱用好一点的板子。”
“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,板材这一块早晚会本土化的。”黄老板眯着眼睛看着自己吐的烟云。
“嗯,不过就这球生意,咱们还能在这呆上几年呀,等啥时候没钱可赚了,还不都是站起来,拍拍屁股卷铺盖回老家了。”冯老板一脸轻松的讲道。
两个人显然是话越讲越不投机,本就在迷茫时期的黄老板是最讨厌听到这些丧气的话的。
这时从库房回来的黄老大问向黄老板“你跟老冯谈了没”
“提都没提”
“因为啥”
“我看这家伙是不准备在新疆呆了,应该是有撤回口里的心思了。本想着跟他联起手来大搞一场,刚听他说的话,估计是一点戏都没有了。”黄老板讲话有些有气无力。
有些头疼的黄老板把头埋进水桶里,希望能够让自己的脑袋清醒清醒,好好想一想下一步该做何打算。如果冯老板撤出板材市场,对自己来讲并无好处,最起码一直让他急的牙痒痒的属于老冯的客户,他可以光明正大的争抢过来了。
“黄老板这样洗头不怕涝病根吗。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到办公室的木工金师傅问道。不待黄老板搭话,他便自己招呼自己的坐到老板椅上,顺手拆开办公桌上的中华烟抽了起来。
“你个毛驴子,这都半年时间过去了,啥时候给我结点帐呀。”黄老板十分不客气的讲道,手上动作麻利的帮金老板把手上的烟点着,但仍是一脸的笑意。
一张材料单子递给黄老板,“我不跟你讲那么多的屁话,赶紧招呼你们家的马仔往我的车里装板子呀。”一口江苏口音的金师傅讲起脏话来,听起来并不觉有什么不妥。他属于黄老板店里面的老木工那种级别的客户,买卖关系已经积攒了七八年之久,双方都已经摸清对方的脾性,讲起话来自然随意的很,向来都拿最原始的语言交流,没有文化人那种客套话。
“哥哥,不开玩笑,赶紧给兄弟刷些钱撒”
“我有卡有钱,今天就是不跟你付,你能把我咋了吗”
看着金师傅那一脸耍赖的摸样,黄老板一下子忍不住笑出了声。“你现在坐在老板椅上,你就是这个店里的老板,你说了算。”
黄老板最是清楚金师傅的为人,这家伙是个记性特别好的人,不管是愉快的不愉快的事情他都能记得一清而楚。换句话讲就是属于那种爱记仇的人,黄老板每次跟他打交道,都是适可而止,不会继续触犯他的底线。江苏籍的老客户木工,店里面倒是有不少,大都通过彼此的认识组成了一个圈子,但金师傅却是这个圈子外的人,从来不在木工圈子里认老乡。
一次私底下请客吃饭,金师傅算是帮黄老板解开了一直存于心底的疑问。两个人也多多少少的有些相同的经历,都曾经是那种尊严被别人踩到脚底下的人。金师傅的经历讲起来属于那种更励志一些的,从一个到处被老乡欺负的穷光蛋,如今混到设计公司的老总,黄老板似乎更能理解他背后的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