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心迹:“我乃妇人,我母子二人全仰仗卿家,为卿之计是听,卿可放手博之。”
易牙拍板:“好!既如此,臣便去拟旨,乘其他公子未曾察觉,我们先拥立公子面南而坐,夺了这齐侯之位,稳住了局势,再为先公发丧不迟,公子您觉得呢?。”
无亏坐在长卫姬身侧,他的脸正好在暗影里看不真切。他没有片刻迟疑,果断到:“卿的决断,甚合我意。”
开弓没有回头箭,成者王侯败者寇,无亏哪还顾得父子人伦,何况君父的天下亦是兄弟相争的险胜。君父得位并未放过他的兄长,为免除后患假借鲁侯之手杀了兄长公子纠。普天之下哪有随随便便的成功。身为齐侯长子,他绝不甘心向昭俯首称臣,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,齐侯之位,值得他拿命一搏纵死不悔。他住在母亲俪兰宫,坐等亲父死讯的七日,他的心已淬了毒,不然怎么可能做到。可他到底是桓公亲子,躲在暗影里羞愧地低着头。
天蒙蒙亮,齐国朝臣已陆续齐宫外面聚集,齐侯薨逝的消息已经泄露。
公子雍府,亦收到宋华子几经辗转艰难送出来的消息,齐桓公于昨夜子时薨逝,临终唯有妾宴娥儿在侧,宴娥儿亦撞柱而亡。
宴娥儿是后宫身份最低微的妾,并不得宠于桓公。桓公的后宫充实,样貌只算得清秀又不会讨巧的宴娥儿,偶得桓公一幸未有子嗣。对于桓公来说她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妾,然桓公在宴娥儿的眼里则是盖世英雄,是她的神。她像一朵苔花,幽静地开在后宫的角落,虽然她也学牡丹奋力盛开,然米粒大的花朵自然不入桓公的眼。
自宫变开始一连七日,除却长卫姬俪兰宫,易牙竖刁拘禁了后宫所有人,只在每日三餐之时各宫有机会开门纳食,其余时辰均被深锁。
宴娥儿的寝宫,包括宫人在内不过几人,况她无嗣无宠亦无势,易牙竖刁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,看守不严供应不足,她与宫人亦是饥一餐饱一餐挨到初七日。
入夜,宴娥儿在宫女的帮助下,翻墙出去直奔寿宫。她一路躲避巡逻禁卫来到寿宫时,不由倒吸一口凉气。偌大的寿宫殿空无一人,桓公寝殿四周筑起一道约三丈的高墙,竟无一出口,宴娥儿瞬间泪崩。
君上是被他们往死里整了,她更急切的想要见到恋慕一生的桓公。宴娥儿绕着寝宫寻找可以攀附之处,终于找到修筑高墙时堆砌在墙边的废料,她拼命攀上高墙,再鼓足勇气跳下去,噗通一声落地,宴娥儿的双手膝盖均受伤出血,她一瘸一拐摸黑往里走时,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低缓却急切地问道:“来者何人?”宴娥儿落地的声音惊动了桓公。
宴娥儿开门进来,激动道:“君上,是贱妾宴娥儿。”
桓公虚弱道:“是宴娥儿啊。”
宴娥儿摸出袖中火石,点亮桓公榻前油灯,桓公仰卧着,面容苍白羸弱,花白的头发散落枕上。宴娥儿噙泪跪在榻前握住桓公的手啜泣。
桓公迫切道:“孤正饥馁难耐,你去为孤取些粥来。”
宴娥儿泣道:“君上,粥饮此时觅不得。”
桓公舔舔干裂的嘴唇:“寻些热水来解渴也好。”
宴娥儿垂泪不忍:“君上,水亦无处可觅啊!”
桓公疑惑道:“为何?”
宴娥儿难过道:“君上,此时妾不必瞒君上了,您患病之初,可是堂巫为您诊视?”
桓公道:“正是。”
宴娥儿切齿道:“堂巫为您看诊后,私下对易牙竖刁讲您命不久矣,并道出某日某时绝的谬语。竖刁易牙听闻之后密谋宫变,他们将您的寝殿筑起三丈高墙,驱散所有宫人侍从,密引公子无亏入住长卫姬俪兰宫,兵围宫门将诸公子挡在宫外不许探视,妾闻临淄四门关闭道路不通多日了。”
桓公悲叹:“啊呀!悔不听仲父之言啊!仲父临终的谆谆告诫,孤抛诸脑后一意孤行,圣人远见孤短视,终落得今日下场啊!”桓公落下悔恨的泪水,良久又道:“世子昭安在?”
宴娥儿道:“应该在宫外,妾等妇人,凡有子者俱严密监控,无子无势者看守便不尽力,故妾身得以逾墙而入,来此看望您。”
桓公万念俱灰:“宴娥儿,起来说话。”他用枯瘦的手拍拍床榻,示意宴娥儿坐在身边。
宴娥儿起身斜坐在床榻边上,她将桓公身上的锦被掖好。
桓公轻声道:“宴娥儿,你为何而来?”
宴娥儿温柔道:“妾知君上被困,每思探视不得机会,今日总算成功,妾能见到您守着您此生无憾了。”
桓公愧悔道:“宴娥儿啊!孤甚悔昔日不曾看到你的好,不曾厚待与你。孤宠妾六人,媵妾无数子十余人,今日为孤送终的唯你一人矣。”
宴娥儿安慰道:“君上不必灰心丧气,或许情势逆转亦未可知,万一君上不讳,妾尘世再无可恋,妾与君同往。”
桓公眼角滑落一滴泪,气若游丝:“宴娥儿啊!你要好好活着。孤死后若无知便罢,如若有知,何面目去见仲父……”言罢一声叹息,衣袖掩面溘然长逝。
宴娥儿放声恸哭,阴冷幽寂的寿宫殿传出女子悲悲切切的哭声,令闻者脊背发凉毛发倒竖。
寿宫高墙留有狗窦大小一洞,留十来岁的小侍逊,每日钻进查视桓公有无咽气。今日他闻得寿宫女子号哭之声,渐渐呜呜咽咽直至寂然,他壮起胆抖抖索索爬进去,开启门扉往里探视,但见殿内不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