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午时已到,斩!”
随着高台抛下的令牌,刑台上一颗幼小的头颅随之滚落,血如泉涌。
台下人群纷纷惊呼,许多人偏过头不敢再看。
囚犯刚斩完监斩便匆匆离去,他满面喜色似是要去会他丽春院中的小情人,官兵们连忙列队跟上。
在官兵队伍的中间有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年,他的左手中把握着一把鬼头大刀,官兵们似乎都很怕他,尽管走得很急,却都很有默契的跟他保持着相当的距离。
少年走得不紧不慢,很快就跟前面的队伍拉出了很远的距离,后面的官兵面色焦急,却也没人上前催促他。
他有着一张冷峻如刀刻的脸,眼中透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漠,仿佛他的身上时刻都在散发着冰冷的气息,让周围的人们不敢去靠近。
在将要走出法场的时候,他突然顿住了脚步,微偏过头看向刑台上的尸体,眼中透着一丝疑惑。
月上枝头,山林中弥漫着一股死尸的味道,一丈见方的水池里泡着几具腐烂到一半的尸体,这难闻的气味就是从池里传出的。
此时池中正泡着一人,只露出一个脑袋在水面上,正是午时见到的那名年轻的刽子手。
他抽了一下鼻子,微簇起眉头。
除了小时候的训练,他已经很久没有进过这死人池了,他记得上一次进来还是五六年前的事。
那次是处斩一个女人,正在他落刀的时候,却突然有人劫了法场,以致于他没有砍成。
他抬起头看了眼被风吹动的树枝,眼中透着疑惑。
在今天斩首的中途有一个将军冲进法场喊着“刀下留人”,而他也因此停下,虽然那一刀终究是斩了下去,但那一刻的犹豫,还是被在法场观刑的师傅看到了。
于是从法场刚回来,师傅便把他丢进了池子。
“刀下留人”这句话,他听过很多次,可真的停手这还是第一次,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犹豫。
是因为被斩首的那个男孩跟自己当年一样小吗?
跟其他人不同,在六岁时他就被师傅带到法场做事了,当时的他,还没有砍人的午刀高,但从小就被训练的他,还是顺利完成了第一刀。
而那一刀的挥出,也就决定了他的一生。
十年了,他几乎每天都在斩首,死在他刀下的亡魂,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了。
在刚开始他也会像其他的刽子手一样,用绳结来记录人数,直到有一天,他把两条十米长的麻绳打满了密密麻麻的绳结后,他就再也没有记录过。
而那时,他才只做了一年刽子手。
死囚的刑罚有很多种,其中斩首最常见,除了斩首,常用的还有凌迟。就是用各种小刀,一刀一刀割去犯人身上的肉,直到割出判定的刀数后,才在最后一刀了结犯人的性命。
凌迟用得比较少,其它刑罚就更是少之又少了。而他只会斩首,至于凌迟,师傅从来没有教过他。
师傅说过,斩首是个技术活,哪怕穷极一生也未必钻研得透。
以致于他斩首的水平迅速提升,到了如今,在刑部三司二十八名刽子手中,他的水平排名第二,而排名第一的正是他的师傅。
他师傅是刑部公认最有资历的刽子手,斩首、凌迟、腰斩、刖刑等等,全部精通。
现在他师傅已经很少亲自动手了,只有遇到一些非常重要的行刑时才会出手。
或许也正是这个原因,他才能在只有六岁就上台斩首,而一般刽子手想上台至少也要等到成年以后。
在刚开始,他每隔很多天才能斩首一次,因为如果犯人有亲朋在场,是不会同意让他一个孩子去斩的,谁会让自己的亲人临死还要多受罪呢。
后来随着他斩首得多了,名气也在京城越来越响,就渐渐有人主动找他斩首,想让自己的亲人能在死时少受痛苦。
望着林中飞走的小鸟,少年一时有些失神了。
他的世界单调且灰暗,自小到大他没有过玩伴,这世上他认识的人,就只有他师傅一个。
沙沙!
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,少年转头看去,一个约莫五十岁的老者正大步走来。
少年的目光有些畏惧又有些疑惑,他被罚三天,而现在只过了一个下午,他不明白师傅为什么现在会过来。
老者走到水池边,冷冷的看着他,半晌后才开口说话。
“你是个刽子手,上了刑台,你就只可以听一个人的话,就是斩监。斩监没开口,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,你也要斩下去!”
少年低下头,认真听着。
师傅是他唯一亲近的人,也是他唯一害怕的人。
老者语气冰冷,厉声喝斥:“我为你取名问斩,就是要让你时刻牢记,斩首才是你的天职,其它一切都不是你要考虑的事!”
“你虽是我精心培养出的刽子手,但若是你败坏了我的名声,哪怕是断了传承,我也会将你亲手斩了你。”
问斩没有开口,因为师傅没有让他说话。
师傅说的话他牢记在心,因为他知道师傅说得出,就一定做得到,哪怕真的会后继无人。
刽子手的传承很难,或者说想要找个好的传承很难,而最难的一点,就是要找个午时出生的人,最好是午时三刻阳气最盛时出生。
而师傅的原则向来是宁缺勿滥,所以才只收了他一个徒弟。
“你的运气很好,明天有家族要满门抄斩,刑部所有刽子手都要去,你早点回去休息,明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