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。太后的身影也倒影在屏风上,像一幅无声的画, 静悄悄的。
年满五十的杨信, 似乎丝毫感觉不到衰老, 十年如一日地重复着他太后亲信的职责。熟练地掀开面前珠帘, 他脚步轻捷行至太后榻前去,弯腰请道:“娘娘,臣刚刚去过鸿德殿了。”
冯凭道:“他还跪着吧。”
杨信说:“还跪着呢。”
冯凭说:“已经两天了。”
杨信说:“再过半个时辰就是第三天了。”
冯凭说:“他不肯起来?”
杨信说:“冯贵人去劝了。皇上不肯起。”
冯凭说:“让穆泰去。”
“穆泰也去了。”
杨信道:“而今弄成这样, 倒有些不好收场了。”
冯凭道:“你说, 是不是我太过分了。我年纪也大了,整天操心这些事做什么呢?朝廷的事交给下一代,我也安安生生放开手,好好享清福。自己受累,也弄的别人不快活,图什么。”
杨信道:“这也由不得娘娘。娘娘就算不为自己打算,也不能不为冯家打算。”
“冯家……”
冯凭道:“这从古到今, 灰飞烟灭的事儿还少吗?那么多权倾一时的外戚之家,有谁繁荣昌盛过三代的?最后都是一样的下场。一朝天子, 一朝皇后,总有新人换旧人。”
杨信默默不语。
冯凭道:“我只不过撑一天算一天罢了。至少在我眼皮子底下,不想看到这种事发生。至于身后,我管不得。他要是真有耐性,等我死了。看在我们母子一场的份上。他还年轻,等个十几二十年也不算什么,我总归要死在他前头。”
她停了片刻,若有所思,末了,轻声开口道:“摆驾,我去见见他。”
冯珂、冯绰,冯仁冯诞,还有几名大臣,都在殿外,御辇和御医也守在殿外。冯凭留下侍从,命众人在殿外地方等候,她独自步入殿,像拓拔宏所跪的位置走去。
他跪的笔直,瘦削的脊背挺立在冰冷的空殿中,好像一株单薄的芦苇。然而是倔强的,头不曾低,身子不曾弯一弯。
听到她的脚步走来,也没有转过头。
她从他的右后方一直向前,走到他前方去,左转走了两步,最后在他面前转过身,面对着他。她低下眼,目光轻瞥了他一眼。
他脸色惨白发灰,嘴唇已经完全失去了颜色,因为干渴,上面裂开了好几道血口子。整张脸只有眉毛和眼睛是有颜色的,青黑青黑的。他眼睛看起来像是睁开的,但是眼珠死死地定在眼眶里,不知道多久没转过了。他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声音,也不知道她来到。
她突然发现,她对拓拔宏,是有控制欲的。
她希望他快乐,但他的快乐只能是因为她,只能是被她取悦,否则她宁愿他痛苦。她不能接受他脱离自己的掌控,去展翅飞翔。她不能接受他背离自己,去亲信他人。他只能是她的。
如果一定要蒙蔽他的眼睛,折断他的羽翼,才能把他留在身边,她愿意这样做。
她弯下腰,解开系在肩上的颈上的披风,取下,披在他身上,伸出双臂紧紧抱着他。
他身体真冷,又冷又硬,好像一块石头。她闭上眼睛,抚摸着他单薄瘦弱的脊背,抚摸着他头发,抚摸着他冰凉的脸。
他真的跟小时候不一样了。
记忆中柔软芬芳的婴儿已经消失不见,取而代之的,是少年坚硬而修长的肌肉骨骼。他的脸,小时候摸上去非常嫩,触手是肉感的面颊,而今却是分明立体的五官。饱满的眉骨,深邃的眼窝,挺直的鼻梁,还有棱角分明的嘴唇。
拓拔宏冻的已经失去知觉,他什么也不知道,只是本能感觉到温暖。他感到一双手拥抱住了他,鼻端嗅到了熟悉的熏香,是他记忆中母亲的味道。他仿佛回到了幼年时。
他被搂在一个温柔的怀抱中,一双手轻轻抚摸着他。那是他骨子里深深向往的,妈妈。饥饿和寒冷统统消失,那些怀疑、不安、伤害,好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。他像幼年的婴儿一样靠在母亲怀里,情不自禁地伸出手,抓取着渴望已久的柔软。
“妈妈……”
他哑着嗓子,口中喃喃念道:“妈妈……”
他的手太冷了,钻进衣服里,她被冰的打了个哆嗦。陌生的触感让她感到很不适。她皱了皱眉头,终究是没有拒绝。
他不是旁人,他是她的孩子,她亲手抚养大的。幼年无数个夜晚,他便是这样偎依在她怀里,抚摸着她的胸脯入睡。不管他长到多大,对她而言,他都是她的孩子。
她将他抱的更紧了。
她搂着他的后背,摸着他头颅。
她感觉到他头在往她怀里拱,好像不够似的,手捏的很用力,力度几乎和男人无异了。
他很单纯,只是在她怀中抓,并不往别处触碰,好像婴儿饿狠了,在获取食物。
他靠在她怀里,贪婪地汲取着她的体温。冯凭见他已经冻的有点神志不清了,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