冯家的孩子,和太后有着相似的血液,不管男孩女孩,都生的骨骼清奇,相貌动人。就说穿衣打扮,也无人敢与之争艳。冯诞常年在宫中,他喜欢穿紫衣,拓跋宏有一次夸他,穿这个颜色好看,冯诞便经常穿紫衣。那些王孙公子,仕宦子弟,见他穿紫衣,便无人敢再穿了,这颜色就成了冯诞的专属。冯诞如此,他的兄弟姐妹们亦然,不管什么场合,总要打扮的最漂亮,最引人注目。太后也总是把最好的绫罗绸缎,最漂亮的珠宝首饰赏赐给她们,风光程度也就只比皇上差一些了。
拓拔宏还没感觉到长大,婚姻便如期而至了。
他当选妃了。
太后将要在冯家挑一个女孩儿嫁入宫。
她选中了冯琅的第四女。
她将这件事同拓拔宏商议,说:“年纪只比皇上大一岁。女孩子家,大一点也好,大一点懂事。太小了不好,跟闹着玩似的。也不光这一个,这一次是选妃嫔,我一共挑选了五个女孩,都是朝中世家大族的女儿,首选相貌出众,又知书达理的。下个月便送入宫。”
太后将一本小册子递给他,上记载了几个女孩名姓,以及出身,年纪等大致情况。怕他看不明白,又在一旁跟他解说。拓拔宏挨个挨个看过去,看完了又轻轻放回原位,低着眼没出声。
太后温婉道:“皇上看过了,有什么意见吗?”
拓拔宏全无感觉,道:“孩儿对此也不熟,也不晓得怎么选,太后拿主意便好。”
太后点了点头,这事便算这么定了。
那是晚上,说完了正事,拓拔宏没离开。宫女送了茶点来,他陪着太后吃茶点,心事重重,不知道该想什么。他只是觉得很慌张,要纳妃嫔了。
人生的大事。
却好像跟他不相关似的,没有感到快乐,只是有些茫然和惆怅。
他心情沉重,低头一直不言,太后似有些欢悦,笑容满面,陆续说了很多话。说他的婚事:“下个月,皇上便搬去太华殿住,以后除了朝廷大事,你的私事,我便不管你了。你爱跟谁亲近就跟谁亲近,爱宠谁就宠谁。小儿女,就喜欢自由自在的,我也不打搅你。正好你走了,我也清净清净,过几天清闲日子。皇上在这里住着,我这多少年没有好好睡觉了。”
拓拔宏吃了一块点心,他抬头看太后,心里莫名有些乱:“妈妈。”
太后笑道:“怎么了?”
拓拔宏忽然想到,妈妈这么多年一直是一个人在过。她那么怕寂寞,只有自己陪着她。如果自己结婚了,她怎么办呢?
他鬼使神差问了一句:“我要是结婚了,你会难过吗?”
冯凭心里瞬间一阵刺痛。
她找了许多理由来告诉自己,宏儿长大了,要成婚了,这是好事,然而其实心里还是难受的。这么多年,她早已经习惯了拓拔宏在身边,习惯了母子两个相依为命。突然他要搬出去,过自己的小夫妻日子,她真的很舍不得,好像心空了一块。
他不说,她还没感觉。他一说,她眼泪都要下来了。
要下来了,没下来。这么多年,她早已经心如铁石,不流眼泪了。
她叹道:“早晚都有这一天。皇上不是我的,就算我舍不得,也得让你去娶妻生子啊。你过的开心,我也便开心了。”
拓拔宏道:“真的吗?”
他神情真挚,那目光,仿佛要看透人的灵魂,一直看到人的心底。
太后道:“为人父母,都是这样子的。”
她笑道:“不过,等你娶了妻,大概一心都放在了女人身上,也没心思理我了。哎,这也是人之常情。”
拓拔宏道:“要是那样,妈妈你怎么办呢?”
太后莞尔道:“等你生了孩子,我给你带孩子,我抱孙子。”
拓拔宏心中一涩。
他来到她面前,在她膝前跪下,肩膀低下去,伏在她腿上,抱着她:“宏儿不会的,不管到了何时,妈妈在宏儿心里都是第一位。没人能替代的。”
冯凭笑搂他起来:“好端端的,怎么跪上了。起来吧,别说这些了。你我是什么样的,我心里怎么会没数。”
拓拔宏道:“妈妈。”
太后委婉笑。
拓拔宏道:“要是可以,宏儿宁愿不结婚,一直陪在妈妈身边。”
太后摸着他的头:“这么大人,说什么傻话。”
拓拔宏说:“不是傻话,宏儿真的想一辈子个妈妈在一起。”
太后将他搂在怀里,摸他头,笑得合不拢嘴说:“嘴巴这么甜,故意说这好话哄我开心。跟哪里学来的?”
拓拔宏抱着她:“宏儿觉得,结婚没什么意思。宏儿跟她们又不熟。”
太后抚摸着他单薄的脊背,柔声道:“又胡说。你只是现在这样想,暂时的,等你娶了妻就不这样想了。”
她闭着眼睛,无奈道:“我巴不得皇上是属于我的,这样我就能天天和皇上在一起。可惜,皇上不是我的,我留不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