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七岁,说话的声音是分明的少年气,但又故作沉稳压得很低,吩咐说:“把牢门打开。”
他顿时知道是他来了。
拓跋泓走进牢中来,漠然站定,居高临下看着他。李益一见他,连忙从蜷身的床上下来,跪到面前,深深叩首。
“微臣叩见皇上。”
皇帝当真年轻,美貌如花的男孩子,冷漠起来也是漂亮好看的,他穿着簇新的龙袍,簇新的靴子,就那么冰冷而略带嘲讽地瞥着他。
拓跋泓承认李益这个人是有魅力的。
作为一个男人,有迷倒女人的本事。就凭他这一身死也不承认的骨头,换做一般人,还真是做不到。就凭他这一派镇定温和的气度,哪怕此时此刻,面对自己,还是能做出谦恭的忠良样子,演技入了魂了,真真假假,假假真真。
还是个爱形象的人,死也不忘风度。
他轻哂道:“臣?你现在还能自称臣吗?”
李益道:“臣永远是皇上的臣。”
拓跋泓哑然失笑:“你还承认我是皇上。你怕是心里盼着朕死吧。”
李益道:“臣盼着皇上福如东海,寿比南山。”
拓跋泓道:“你到现在还嘴硬。”
李益道:“臣无罪,不需要嘴硬,臣对皇上的忠心,苍天可表,日月可鉴。”
拓跋泓默了许久。
他看着他,突然很想刺激一下他,想看他还能不能维持体面。
他道:“朕告诉你一件事。”
李益道:“臣洗耳恭听。”
拓跋泓道:“朕爱她。”
李益叩首,回答道:“臣知道。”
拓跋泓惊讶说:“你知道朕说的是谁吗?”
李益道:“臣知道。”
拓跋泓道:“你知道?你难道不想说点什么吗?朕和她的身份,也不太合适啊,你这个忠臣,忠心苍天可表,日月可鉴的,你不想劝劝朕?不想说点什么?”
李益道:“这是皇上的私事,臣无话可说。”
拓跋泓咂摸了一下这话,道:“你说的也对,你倒挺识趣的。”
他说:“她早已经是朕的人了,我们好几年了。”
李益道:“臣知道。”
拓跋泓说:“这你也知道?”
李益说:“臣知道。”
拓跋泓叹了口气:“你什么都知道,真是太没趣了。”
他好奇地问他:“你难过吗?”
李益说:“臣不难过。”
拓跋泓看他果真没有难过的样子,有些失望说:“朕还以为你会难过呢,看来你也不是真心的爱她。”
他说:“我知道你要说,让朕好好待她。你放心吧,这话不用你说,朕会好好待她的,朕真的很爱她,朕以后会一直跟她在一起的,可能会在一起一辈子,想想就很长。朕今年才十七岁。”
他感叹道:“朕觉得自己好年轻啊,像昨天才刚刚出生的一样。”
李益伏地不语。
“她年轻的时候是真好看,一看就让人动心。鹅蛋脸,眼睛水汪汪的,嘴唇红红的,皮肤白白净净。身上香香的,又嫩又软。”
他自顾自说:“可惜,她马上快要三十了,再过几年就要老了,她年轻漂亮不了十年了。朕不知道等她老了以后还爱不爱她,到时候她变的像我母似的,可能会有点奇怪。”
“朕心里有时候还真的是蛮担心的。”
他说:“都说男人好色、爱新鲜。后宫的女人,都是应季的花儿,色衰爱弛。皇帝身边有很多美人,就算是个天仙,时间久了也腻了,朕也许也避免不了。朕想想就好害怕呀。不过朕现在还是很爱她,朕跟她在一起几年了,也没有觉得腻,感情还越来越深。朕觉得她别那些女人应该是不一样的。”
他看了看李益:“你给朕想想,朕有什么办法,能一直这样吗?”
李益道:“臣没有办法。”
拓跋泓说:“这点办法都没有,朕看你也是个无能的人。”
他转过身,道:“朕回去了,你慢慢休息吧。朕今晚要回去陪她,她可能要生气了,朕要哄哄她,要抱抱她。”
李益道:“臣恭送皇上。”
拓跋泓道:“不要送啦,朕不稀罕你虚情假意。”
李益伏地,久久没有起身。
判决下来之后至行刑前的这段日子,李益和李羡被关到同一间牢室中。李羡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,狱中一直重病,精神也受了极重的摧残,夜夜发梦说胡话。兄弟二人,这么多年感情一直不太好,也是逢到挫折,才渐渐又亲近。狱中相偎相依的日子,他们说了许多话,谈起家事、幼年和过往,都是惆怅不已。
谁能料到,他们兄弟,一生不睦,而今竟然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。
此生已落幕。
李家因罪入狱,慧娴得到消息,匆匆寻逃。高曜来信表示愿意庇护李家,慧娴遂带着阿龙,刚满两岁的老虎,还有李羡的一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