/ 她问杨信:“他真的死了吗?”
杨信没法撒谎,只能告诉她,真的死了。
她大概也早就知道了,也没有再有什么激动的反应,只是沉默。
过了许久,她又问道:“他死的痛苦吗?”
这个话,她终于有勇气问。杨信告诉她:“他死的很平静,没有痛苦,也没有挣扎。”
她不敢深问,只是听到他死的没有痛苦,便心里安慰了一些。
她问道:“他葬在何处的?李家没人了,是何人收敛的尸骨呢?”
杨信说:“是臣让人去收敛的,葬在北邙山上。”
北邙山,那确实是一座坟场。
她又林林总总的说了很多,提起李益的家人。她还记得李益有个儿子,虽然不是亲生的。李家的仆人,宅地,家中的财物,收藏,她一样样问起,杨信告诉他:“李家宅邸,家中财物,都已经被转手,四散流落,臣花费重金,将其全部收购了回来。现在寄在专人名下代为保管。娘娘关心的事,臣也都早早想到了,已经安排妥当,娘娘放心吧。”
她叹口气:“你出的钱,去库里支出吧,这花费恐怕不小,你哪有那么多的钱。”
杨信只低首不语。
两人谈了一会,她事无巨细,一样一样问起,唯恐哪里顾及不到,杨信也不厌其烦,大到房子地基,小到一瓦一草,都告诉她来龙去脉。她有些歉疚地说:“可惜出不了宫,不能到灵前去拜祭了。”
其实杨信知道她不是出不了宫,只是没有名义。一个罪臣当死的,她一个太后,去拜祭,怎么说呢?没有说的出的由头。
只能作罢了。
她想起那把玉梳,问杨信,杨信给她拿了来。东西已经摔坏了,包在一块手帕里,用盒子收着,她拿出来,在手上看了许久,末了也只是落泪。
她已经很久没落泪了,忽然又睹物思人,掉了几滴眼泪。杨信劝她:“人死不能复生,娘娘保重身体,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。”
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,只是已经找不到它长久下去的意义了。
她叹气道:“我要是死了,对不起你这番殚精竭虑的辛劳了。”
杨信道:“娘娘体谅臣的心意,臣便放心知足了。娘娘不是自己一人,娘娘要是没了,这一宫的人都没指望了。臣也不知道何去何从,往后往哪投靠。就算是为了臣等,也请娘娘振作吧。”
她难过道:“辛苦你了,等我好些了想法子再补偿你。眼下实在无力,这段日子,你先担着吧,事情繁杂,辛苦扛一扛。”
杨信得她这话,也不算白辛苦,扶着她躺下:“臣明白,娘娘如今只管休养身子好了,别的事情都不用操心,都交给臣吧。”
她和着眼泪睡去。
第99章 太子
冯珂提着鸟笼子过来, 站在冯凭榻前,像只鲜艳的百灵鸟似的说:“我听说姑母病了,姑母思念李令, 我把这个鸟儿带过来给姑母解闷。”
她从笼子里捧出一只鹩哥, 黑羽蓝翎, 头上一撮黄毛,正是花椒。
原来李益送的, 冯珂喜欢,天天喂它食。后来冯凭和李益分手,便把这鸟给冯珂带回家养了, 没想到她养得还很好, 毛光水滑, 黑的越发油亮亮的,两只漆黑的圆溜溜的直转, 看起来精神十足。
“姑母你听,它会学李令说话, 你听它声音,就像看到李令一样。”
花椒便念起了诗:“白马篇~”
“白马饰金羁~”
“连翩西北驰~”
“借问谁家子~”
“幽并游侠儿~”
冯凭神情迷离, 听着花椒念诗,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膜。她感到一种世事无常, 而又终归轮回的奇妙,他死了,然而他的声音仍活在世界上。可到底不是真正的他,只是由他延伸出的符号。
冯珂弯着腰, 抱着她胳膊,活泼而体贴地说:“姑母能常常见到李令,就不会伤心,身体就能很快好起来了。”
少女活泼明媚的笑容,驱散了永寿宫的阴霾。冯凭不再每日躺在床上养病发呆了,她开始下床,每天早上天刚刚亮,晨光熹微时,她便下了床,穿衣来到鸟架子前,看一看花椒。花椒踩在台子上,用喙沾着水罐里的水,梳理翅膀和背上的羽毛。她在旁边看半天,等它梳理完了,亲自给它打扫,换水,又给它准备小米、蛋黄等食物。
她闲来无事便站在鸟架子前喂鸟。
冯珂说:“它喜欢吃米虫,我在家里每天喂它吃米虫。”
她看姑母喜欢喂鸟,便积极地跑回住处,拿出一只小盒子打开。冯凭乍一看,就见一堆白色的米,中间有白色的虫子在蠕动,看着怪恶心的。冯珂给她示范,用个小夹子夹起一虫,伸到花椒嘴边,花椒一偏头,一喙啄走了。
冯凭也学起冯珂,养米虫了,没事去开开盒子,看看虫子的长势,用夹子夹起一只,给花椒加餐。这成了她寂寞生活里唯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