/那一晚他们两人都睡得不好。
叶临总是做梦,梦里不是出现杜亚伯的脸就是顾辰的脸。他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欣喜,觉得日子真是难熬。
杜亚伯则完全是被大伯低眉顺眼求人卖厂的样子给搅和得睡不着觉。
坦白讲,他虽然是杜家人,却从没把那个厂放在心上。不知为何,如今想起起早贪黑假期打工的那段时间,又分外怀念。
厂没了,杜家三代人打下的基业就彻底没了。
第二日清晨,叶临睡醒,杜亚伯已经做好早饭换好衣服。
看叶临醒来,他立刻扑过来送上一吻,说:“我要去杜家,你去吗?”
“我?”叶临觉得自己和杜家的关系有点尴尬,但又很想陪在杜亚伯的身边,一时拿不定主意。
“我要把厂要回来,顺便见杜俊豪最后一面,那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东西。”杜亚伯说得掷地有声,仿佛这是他思考很久才做的决定。
“那个厂已经资不抵债了,亚伯,拿回来只能背负一身债务。”叶临起身不知道是该劝杜亚伯保卫杜家的家业,还是劝他远离浑水,只能说明事实。
“我知道,所以才要回去,”杜亚伯亲吻叶临的眉骨,“大伯欠你的三百万,我会想办法还你。”
“你……”叶临无语,他其实根本不在乎钱,他只是很在乎自己的作品被剽窃。
杜亚伯又说:“或者你拿这三百万参股,再投入点设计什么的,我们一起合伙……哈,反正你本来就是老板娘嘛。”
“真是无商不奸,杜亚伯,你还真是会算账,算账算到自家人头上来了!”叶临嘴上这么说着,心里却开始琢磨,或许自己还真有能帮那个厂起死回生的本事。
两人一起吃了早餐,这事情谁也没再提。
叶临陪着杜亚伯一起去了杜家,却坐在门口的车里,没有进屋,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进那个门,太尴尬。
杜亚伯回到阔别六七年的老家,原本清洁的墙皮已经很久没有粉刷。墙皮被雨水泡得斑驳,一块块掉在地上,又被来回的人踩出一道道白色的脚印。
杜亚伯进门先看了自己曾经住过的那间屋子一眼,在二楼最角落的地方,隔壁就是浴房,常年阴冷潮湿。
他笑,怎么就那么傻,非想相信大伯母曾经爱过自己呢。
穿过无人搭理、疯狂生长的紫藤花架,杜亚伯进了堂屋。
“亚伯回来了!亚伯回来了!”不知道是谁咋呼一声,原本安静的小院里开始发出悉悉簌簌的声音。
片刻后大伯母扶着手杖,从后院的一个小隔间里出来,见到杜亚伯,双唇止不住地发颤。
才几个月不见,吕月明显又老了很多。
杜亚伯深吸口气,冲吕月说:“大伯让我来看看俊豪。”
“嗯。”吕月轻轻点头,斜倚墙壁,微微抬起手杖指了指刚才出来的小屋说,“在里面呢。”
那间屋子?
杜亚伯突然反应过来,那间屋子是莲姨和林雨晗曾经住过的地方,跟着叹了口气,快步走了过去。
和前几日在医院里见到的杜俊豪不同,此刻,他已经完全失去意识,只是蠕动双唇发出近乎呻|吟的声音。
他太脆弱了,身子完全成了皮包骨,身上被大面积的紫癜覆盖,呼吸不畅,眼珠深陷。
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。
杜亚伯突然就觉得鼻子很酸,他完全是不由自主地走到杜俊豪的身边,俯下身去听他喉咙里发出的呜咽声。
“他说什么?”吕月吸了吸鼻子,皱紧眉头。
“我去打个电话。”杜亚伯夺门而出,颤抖的手指拨了好几次才拨准林雨晗的号码。
林雨晗接起了电话,还没等杜亚伯开口就已经哭上了,她说:“亚伯哥,俊豪哥怎么样了?”
杜亚伯这时候才觉察到有一滴温热的液体滴上手背,只说:“快回家吧!”
林雨晗挂了电话,杜亚伯却愣在原地惧怕再见昔日最恨的那个人一眼。
他开始不由自主地合起双手放在唇前祈祷,像他曾经祈祷过千万次那样虔诚,虽然他不知道掌管因果报应的是哪位神仙,但特别想要对方收手。
够了!他想,他再恨一个人也绝对不希望对方成这个样子。
然而,杜亚伯终究还是幼稚了一些。
他的祈求从来都是没有用的。
那一晚,赶在林雨晗进门前,杜俊豪嗓口如拉风箱一般,扯出最后一口气,离开了。
随着那最后一声呜咽,屋子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