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元要回来,众人自然要去迎接,作为女儿的宝珠即便伤着了也不能不去。
二门里,陈氏带着众人安静地等候着。可能感受到了这种安静严肃的气氛,才刚满两岁的韩明坤没有吵闹,静静地趴在奶娘的怀里,瞪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。
“请太太恕罪,婢妾听说老爷今日回来,一时高兴,来迟了。”在这静谧之时,冯姨娘的话如同高速落到水里的石头,激起了千丈浪花。
“看来抄半个月的女诫都没能让姨娘明白什么是规矩。”
“太太这话婢妾可不敢接,太太只说让婢妾过来迎接老爷,又没有说几时来,婢妾怎么就不守规矩了呢?”冯姨娘娇娇弱弱地上前,一身白底绣黄色牵牛花粉紫滚边的褙子,月白色百绉裙,头上就戴了两根银簪子和一朵粉色绢花,素淡到了极致,看得陈氏眉毛紧紧地蹙了起来。
一边的通房丫鬟如月善于察言观色,忙说道:“今日是老爷回府的好日子,冯姨娘打扮得如此寡淡,是想触老爷的霉头不成?”
冯姨娘娇笑道:“我怎么说也是个姨娘,怎么穿衣打扮也是你这个丫鬟能够指责的?太太还没发话呢,要拿鸡毛当令箭也轮不上你!”一席话说得如月脸上青一阵红一阵,尴尬地无地自容。
冯姨娘此举明着是讽刺如月,但无人不知如月是陈氏的人,一时之间众人都不敢贸然接话,生怕引火烧身。
“好了,都安静地等着,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?”谁也没有想到陈氏高高举起,轻轻放下。
冯姨娘撇撇嘴,冷笑了声,别人悚陈氏,她可不怕,她也是清白人家的闺女,比陈氏这个绝户女并不差什么,只可惜这两年一直没能怀上,否则……不过现在她既然知道了老爷的软肋,万没有继续让陈氏压着的道理。
宝珠披着薄披风坐在一边,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笑意,冯姨娘由明艳照人的凤姐姐变成了娇弱无比的林妹妹,看来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,就看她能不能抓住韩元的心,给陈氏添堵了。
又等了一刻钟,前边的婆子来报,老爷已经进了大门。众人忙打起精神,宝珠扶着春华站了起来。
韩元一身青色直裰,长相颇为符合时下文人的模样,面白无须,俊眉星目,板起脸来自有一股官威。从六品在那些达官贵人的眼中不值一提,但在广大百姓的眼里却是高高在上的青天大老爷了。
陈氏忙领着众人上前两步,福了福身道:“老爷一路辛苦了,恭迎老爷回府。”
韩元忙扶起她,“我不在的这段时间,也辛苦太太了。”说着往后扫了一眼,看到宝珠头上的伤微微皱了皱眉头,与看到韩明磊等人时,眼底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形成两个鲜明的对比,而后直接越过宝珠,问起了韩明磊的功课,仿佛她伤的不是额头而是小指头。
宝珠已习以为常,笑了笑退到了一旁。
冯姨娘袅袅动人地上前,未语泪先流地看着韩元,娇声说道:“老爷一去两个多月,婢妾担心得不得了,生怕老爷吃不好,睡不好,日日在菩萨跟前给老爷祈福,现在可算是把老爷盼回来了。”
“我知道,你有心了。”韩元转过身,看着眼前的娇妾,心里一片火热,一言一行之间不免着了几分痕迹。
陈氏看着心头直跳。
“老爷,您在外边辛苦了,都瘦了。可得好好补补,婢妾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老爷爱吃的小菜,老爷中午便在婢妾那边用膳吧。”
韩元正要趁势应下,陈氏便道:“老爷,外边酷热,妾已经准备好了解暑的酸梅汤和绿豆汤,老爷先去正院梳洗一番,再用点解解暑气,再说孩子们几个月不见您,都想您了,早上坤哥儿还问起您呢!”
韩元有些为难,一边是贤妻一边娇妾,按照他的本意自然是要去冯姨娘那边的,但也不好一回来就在众人面前下了妻子的面子,再说还有几个孩子都在,犹豫了片刻,韩元最终去了正院,不过走之前吩咐冯姨娘,他晚上再过去用膳,气着陈氏紧紧地攥了攥手里的帕子。
“大姑娘身子弱,就不用过去伺候了。”在韩元面前,陈氏不能拿冯姨娘开刀,便把矛头对准了宝珠。
宝珠挑了挑眉,还没来得及说话,冯姨娘便抢先说了起来,“可怜的大姑娘,去给太太请个安,却落得了一身的伤回来,好好的一个人竟然差点就没了。现在这天气别人都恨不得剥下一层皮,她倒好,连披风都上身了,可见身子虚弱到了何种境地了。”一面说着,一面脉脉含情地望着韩元,仿佛她才是受尽了委屈的那个人。
韩元眉头紧锁,不怒而威地看着陈氏,问道:“怎么回事?冯姨娘说的可是真的?”
宝珠在心里哀叹了口气,她这个女儿还比不上一个姨娘在他心里的份量重。
韩明玉先跳了出来,指着冯姨娘骂道:“你胡说,大姐明明是自己绊倒磕伤的,你怎么能赖到娘亲的头上。”
冯姨娘嗤笑了声,“哎哟,大姑娘这么大一个人,身边丫鬟一堆,却能在太太院子里绊倒,绊倒倒也罢了,却又偏偏把头磕得差点连命都没了,大姑娘真是不小心呀。”后边的一句话声音拉得老长,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。
“好了,在外边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?”陈氏早已知道冯姨娘会告状,倒也不怎么生气,只是瞪了韩明玉一眼,柔声对韩元说道,“老爷,先回去,妾再慢慢跟您分说。”
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