乔婉清此时双手叠放在地,额头碰触之,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。掌心传来森森冰凉,发髻上金钗玉簪有些沉重,她兀自静下心来,平复了语气道:“臣女许是...吃得不多。”
殿上传来阵阵笑声,笑意却泾渭分明,有些听得真诚,有些却是应和。“哈哈,吃得不多!那可真要在国宴好好吃一顿才是!”凉皇大手一挥,命乔婉清起来,“你且起来回话,赐座。”
乔婉清谢过后方才坐下,眼睛也是规矩地往下,好似对着殿上人无任何好奇一般。
“朕已知晓你在黎州的一番作为,原本他们说你是八/九岁女娃,朕还不信。”凉皇瞧着端正坐在殿下的乔婉清,多了几分满意,原以为她是乡野丫头,不识规矩,如今看来确实稳妥得很。
“闵宁这般小,便懂得为陛下的天下分忧。真真是难得。”温柔庄严的女声从殿上传来,言语间尽是欣喜之情,而后却话锋一转,“韵儿,你瞧瞧你自个儿,整日里就知道玩儿。”虽说是嗔怪,却透出浓浓的宠溺之意来。
“母后,你就知道偏帮着外人。”女孩声音从殿上传来,有些不忿,特意咬重了“外人”二字。
这对母女可真是极品,从前世便合着伙挤兑她,今生也不例外。若说这皇后是个暗地里使坏、闷声咬人的货色,那么这嫡长公主宗政南韵就是个火辣性子,最是刁蛮不过,能不眨眼地将人的脸皮给剥下来。当初乔婉清十五岁方才识得这位宗政南鸿的姐姐,一开始还以为她爽朗,好生羡慕她的洒脱,后来才发现这人根本就是胡搅蛮缠、心狠手辣。
如今这长公主还未长成,不知未来又会是个什么样子。乔婉清暗自冷笑,并不回话,也不需要她回话。
“好了好了,一口一句外人的,也不怕闵宁笑话。”婉约女声传来,说话的正是皇贵妃董明思,几乎明面上的指责,却很快带了过去,“说起来,姐姐将招待来京贺臣之事交予臣妾,臣妾道闵宁还小,还命人好生照料着。没成想,闵宁这孩子确实知礼懂事,进宫杂事一应备妥,臣妾派去的嬷嬷竟是无用武之地便回了来。”
乔婉清岂能听不出皇贵妃的言外之意,恐怕是警醒自己,这宫里她要自己承些什么,自己便得承些什么,若是推了辞了,便是在打她这个贵妃的脸。可她又说是自己派人好生照料,还想着向自己示好呢。
乔婉清真是奇了,自己有什么用处,能让皇贵妃如此上心:“承蒙皇贵妃娘娘恩典,闵宁不敢推却,只是怕嬷嬷宫事繁杂,恐误了嬷嬷,如此才会推辞了。不想却造成这番误会,实乃闵宁过错。”
“你才刚进宫,从那小地方来的,不懂规矩也是正常。”宗政南韵颇为不屑地瞧着乔婉清身上的盛装华服,暗暗想道:穿上县主朝服也不似那真县主,左不过是半路出家的野丫头罢了。
“闵宁知错,这几日定习宫规。”她轻巧说着,明知宗政南韵心胸狭窄,也不多做唇舌之辩,令得宗政南韵产生了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。
......
“你站住。”乔婉清方才出了殿,便听见后头有人喊她,她回头一看,没想到这宗政南韵还追了出来,霎时有些无趣。
“听六弟说,你在征粮中居功甚伟,以为是甚么心思灵巧之人,如此看来也不过尔尔。”宗政南韵比乔婉清略微高些,此时抬起了下巴,上上下下打量了她,方才嘀嘀咕咕说了一句,“长得也不怎么样。”
此时来来往往的宫人许多,乔婉清保持着得体的微笑,垂首道:“闵宁愚钝,自然比不上公主矜贵,连站着都需得踩在别人的裙摆上。”
宗政南韵低头一看,自己的脚可不正正踩在乔婉清的朝服裙摆上,微微抬了抬脚,已经在裙摆上留下了清晰的脚印,索性又重新站定在裙摆上,倨傲地说:“本宫生在皇家,自然比你矜贵不止百倍。”顿了顿,方才说道,“所以,凭你这泥野丫头,就别弄那些个龌龊手段,肖想本宫的六弟了,做个提鞋的倒是配得上。”
乔婉清气极反笑,六皇子是谁?六皇子就是她前世今生最大的仇人宗政南鸿,她会巴巴地肖想他?!真是滑天下之大稽!也不知宗政南鸿作甚么妖,从何处听了她的消息,说了甚么话,让这刁蛮大公主误以为她在使劲引起宗政南鸿注意,以为她想要勾引他。
她落落大方行了一礼,朗声说道,也不怕旁的人听了去:“闵宁向来行得正,从未做过什么龌龊手段。至于公主所说的六皇子殿下,闵宁更是从未见过,何来肖想一说。怕是有小人蒙蔽公主视听,公主且当心自个儿。”
罢了乔婉清恭敬再行一礼,转身离去。因乔婉清转身带动裙摆,宗政南韵一个不平衡便向旁的宫花地栽去,偏生宫花地也无法站人,宫女来不及反应,竟让宗政南韵直直摔到了花丛里。
解气!冰灯差点要跳了起来,有些快意地瞧着宗政南韵跌倒的身影,敢侮辱小姐,简直不可原谅。
“乔...乔...贱人!”宗政南韵好不容易站了起来,华服上沾惹了片片黑泥,发髻也有些松松垮垮的,气急败坏地朝乔婉清方向大喊,想要叫出乔婉清的闺名,却愣是想不起来,又不想叫乔婉清封号,只好骂乔婉清贱人,“你竟敢推搡本宫!”
“公主说错了,”乔婉清温温婉婉垂首道,“闵宁并无推搡公主,闵宁,只是转了一个身。不知为何,公主竟摔倒了。闵宁失察,应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