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着,胡菲薇转向朱大运,“老朱啊,人家两口子都是你的部下,要是我,这种生活环境一天都呆不下去。”她向朱大运使了个眼色,加重语气说,“要不,你就给小吴帮个忙,再想想办法嘛。”
胡菲薇不用“下属”而用“部下”这个词是有讲究的。她知道,作为从硝烟战场里走出来的转业军人,朱大运一直保持着从军的许多习惯,喜欢听部队里的称呼。如果有人不喊他厂长而喊他首长,他更有自豪感和成就感。所以胡菲薇称吴玺夫妇是朱大运的部下,会让朱大运觉得亲切多了。
朱大运犹豫了一会,终于松口了,他朝吴玺微微点了一下头,安抚她说:“你先回去吧。我明天上班跟其他几位厂领导商量商量。”
不久,厂里下了正式文件,规定正科以上以及在副科职位工作五年以上的干部享有住房调配权,而棉纺厂“在副科职位工作五年以上”的只有林正明一人。吴玺这次出马,虽然没花一个子儿,竟然换来了一套新房,这不能不让林正明对妻子佩服得五体投地。
吴玺上次拜访朱大运旗开得胜后,更增添了她的信心。
这个星期天,她拎了两条大前门香烟和两瓶茅台酒再次赶往朱家。
虽然吴玺对这些花费有些心疼,但她明白“不撒兔子逮不住鹰”的道理。往后朱大运可以利用的机会很多,自己好不容易打通了这条关卡,不能让它堵塞了。
吴玺今天来有两个目的,一是对朱大运在林家分房一事出手相助表示感谢,更重要的是开始实施下步计划,那就是请求朱大运尽快将林正明的副科级扶正。虽然只是半级,但工资收入、享受待遇差别明显。
朱大运的家坐落在马山干休所一套绿树掩映、曲径通幽的环境里。朱家门外有一条挂满葡萄的长廊。
星期天下午,吴玺穿过葡萄架下的长廊,探头探脑地进入朱大运家的大门。
此时,胡菲薇正坐在宽大的沙发里听唱片。摆放在茶几上的唱机是手摇式的,唱一会儿,就没劲了,音速缓慢导致音色嘶哑而失真。唱片的质地是黑胶木的,每分钟七十八转,一张直径大约一尺的唱片,单面只能储存一两首曲子;唱针是不锈钢的,唱几首曲子针头就磨钝了,所以胡菲薇要不停地给唱机上劲、换针、翻唱片。尽管如此,这样的音响设备在普通人家是很难见到的。
此时,唱机发条的劲儿快要耗尽,唱机正有气无力地播放着黄梅戏《天线配》董永的一段唱腔:“从空降下无情剑,斩断夫妻各一边,说什么夫是凡□□是仙,既与我成婚就不该上天……”
胡菲薇肥胖的身躯堆在普通人家很难见到的沙发里,悠哉游哉地摇晃着脑袋,肉嘟嘟的厚嘴唇一张一合地跟着唱机小声哼着唱段,并用脚尖打得拍子,微微抖动的粗腿如一对直立的腰鼓紧挨在一起。
她见吴玺到来有些喜出望外:“小吴,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?”她连忙关掉唱机,想起身让坐。
吴玺见胡菲薇如此客套,有些受宠若惊,赶紧按住胡菲薇:“胡姐,您坐您坐。朱厂长在家吗?”
“他呀,心里只有厂子没有家。这么个大厂,大事小事都离不开他,都需要他操心。这不,今天虽然是星期天,他又到厂里加班去了。”胡菲薇不满地埋怨着丈夫,但脸上的表情却很得意。
“朱厂长太辛苦了。你可要多提醒他保重身体呀。”吴玺心想,朱大运不在家也好,两个女人在一起说话也方便些。反正有些事情胡菲薇可以当朱大运的家。于是她递上烟酒说,“这是感谢朱厂长上次分房时帮的大忙。我和林正明的一点心意,不成敬意。”
胡菲薇脑袋像被人打了一闷棒似的大惊小怪地叫了一声:“唉哟。你看看,都老同事了,还这么破费干什么?”
话虽这么说,胡菲薇也没有推辞,笑盈盈地接过烟酒,然后转身给吴玺倒了一杯水问道:“新房子还好住吧?”
吴玺巴结地说:“托胡姐的福,宽敞多了,住得也舒心多了。”
“我说嘛!几个大姑娘怎么能跟父母同住一室呢,太不方便了。”
说到这里,胡菲薇自然不忘在吴玺面前给自己摆功,“小吴啊,你都不知道,自从我了解你家的难处后,我就天天盯着老朱,逼着他给你家的房子调剂一下。当然喽,老朱对你们家林正明也挺器重的。他常说,是不应该亏待企业的技术骨干。”
“谢谢胡姐!谢谢胡姐!我和林正明永远不会忘记胡姐的大恩大德。”吴玺连声感谢道。
“哎,小吴,你家老大云儿二十出头了吧?”胡菲薇突然话锋一转,冷不丁地提出这个问题。
吴玺毕恭毕敬地回答:“云儿刚过二十二岁生日,虚岁都喊二十四了。”
胡菲薇故作惊讶地说:“都这么大了?真是只愁生不愁养,一转眼,到了谈婚论嫁的岁数了。还没有对象吧?”
提到云儿,吴玺脸上写满了骄傲,嘴上却喋喋不休地抱怨着:“她呀,是船上人不急岸上人急。我和她爸急着要死。她却说自己年纪还轻,现在不想考虑个人问题。我倒想找个合适的人家尽早把她嫁出去,免得姐仨整天在家叽叽喳喳、打打闹闹,烦死人了。”
“我家儿子文才你看怎样?他今年实足年龄二十五。这小子对象是谈了不少,最后一个都瞧不上。他对你家云儿挺中意的。我也觉得他跟云儿挺般配。”
吴玺听胡菲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