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哥,”七叔开口了,“豹儿答应大哥,豹儿会回来,回杨家。”那仿佛是七叔最后一句话,那话音十分的清晰,一句话落地,满屋沉寂后,父亲洋溢出满足的笑,再看七叔时,他已经闭目不再多说一个字。
亲人们都在旁边同他说着话,安慰的、哭泣的,虽然大夫已经断语七叔他活不过这两日,但家人总是希望能有最后一线转机。猛然间,七叔杨焕雄如诈尸般坐了起来,在众人中巡视搜索着,终于,他朝了汉辰招手说:“老大,你过来。”
汉辰急忙凑到近前,七叔目无旁人的拉了他的手说:“我走了,就靠你了。顶住!”
汉辰记得当时他坚定的点着头对七叔应了说:“汉辰明白。”
七叔就欣慰的挂了一丝安祥的笑意,松开了手。
不久,七叔的喘息咳嗽越来越急促,乃至最后纯是向外倒气,那垂死的片刻,汉辰用手捂住小弟汉威的眼睛,命令奶娘带他出去。
那晚,父亲轰走了所有人,独自在屋里给七叔仔细的擦洗着尸身,为他换上寿衣。边叨念着件件往事,追悔诉说着对七叔的无限歉意和愧疚。汉辰不知道是不是一定要到生离死别,天人永隔的瞬间,才能同长辈们有真情袒露。就象顾师父刚才同七叔阴阳隔界的告白。
见汉辰面有难色,几次张口又避而不答。顾夫子也猜出十之八九,不再追问。
汉辰的记忆里,师父对他们兄弟叔侄一向是管教严厉。虽然不至于不苟言笑,但也是严厉多于和蔼,同父亲如出一辙的冷酷。至于七叔,尽管书读得最好,触类旁通的能力最令夫子欣慰,但性格乖张的七叔也是没少挨过夫子的责打。可无论如何,师父总比父亲要讲道理的多,从来不会没有道理的胡乱责罚,师父的戒尺是轻易不出手,出手必定有因,而且只要出手就狠得让弟子们长足记性。
众人怅然若失的准备离开时,汉威却扑在七叔的墓前哭得悲声啜啜的。汉辰不知道弟弟这又是闹得哪出。七叔过世的时候,汉威才不过不到十岁的孩子,似懂非懂的年龄,也记不了太多的事。若说跟七叔的感情,反不如同平日溺爱他的爹爹感情深。
当了顾夫子和何先生的面,汉辰也不便发作,只过去拍拍汉威的后背说:“威儿,走吧。时候不早了。”
汉威嘟囔着什么,汉辰也没听清,强压了怒火低声喝道:“你说什么?大点声。”
“为什么死的不是我?” 汉威没抬头,还是趴在墓碑前哭着说。
汉辰终于听清楚了,心头一惊。看了身后不远处的何先生和师父一眼,又压低了声音对汉威喝道:“滚起来,你发的什么疯?”
“大哥你不是也这么想吗?你难道没这么想过吗?所有人都会这么想。七叔是多么英雄的一个人中美玉,凝聚了多少人的心血,好端端的英年早逝,就是为了把药让给了我这个不成器的孽子。七叔到底怎么想的?他为什么这么糊涂?”汉威哭得愈发的可怜,顾夫子也觉得事情不妙,走了近前,问汉辰出了什么事。
汉辰迟疑一下,愧疚说:“师父笑话了,威儿他~,他被汉辰吓倒了,他是怕~~,我这两天压了火待~~待师父走了再收拾他。他怕是慌神了。”
顾师父见汉辰言语支吾,知道他管教兄弟也不易。听汉威不停的在问:“七叔是为什么?”,心里也难过,说:“老七这痴孩子,他认准的事情是谁也搬不回他的头。”又叹息说:“就是知道为什么也没用了,该去的不该去的都去了,留下来的,好好活吧。”
见汉威还在流泪,顾师父喝斥说:“乖儿,怎么你如今真是有个怕的了?你小时候不是无法无天的吗?”
汉威才抽噎着泪眼望着大哥可怜的说:“哥要赶我出家门。”
众人吃惊不语。
“哥要是早晚赶我出家门,不如我就撞死在七叔墓前算了。”汉威执拗又幼稚的话,汉辰终于知道了他是为什么。
汉辰看出来,汉威故意要借顾夫子在场,把事情闹大,好寻个台阶改变汉辰不肯饶恕他的决定。更何况大哥汉辰治罪他的罪状是有苦难言,总不能让何先生知道,大哥赶他出家门是为了他送小亮去了苏区。正好当了众人有个了断。
何先生也大致猜出汉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笑骂了句:“我是看出来了,你真是胡子卿的徒弟。这混水摸鱼的功夫一流。”又问汉辰,出了什么大事,汉辰要怒到逐威儿出家门。
汉辰只含糊的说,汉威自回杨家,对胡子卿旧情难忘,无可自拔。如何好言相劝也不听,就连平日弹的钢琴曲都由李斯特改成贝多芬了。
第99
玉凝操持了大半天,终于准备好便餐来迎接顾夫子和何总理的登门作客。
菜肴都是简单而又精致的龙城家乡菜,夹杂了一盘特别准备的澹溪特色烧肉。玉凝知道何总理不沾烟酒,但老夫子原本是爱喝上两口,玉凝吩咐人烫上了一壶三十年的陈酿烧酒,又准备了一坛桂花米酿。
顾夫子是头一次踏入杨家的新宅,这宅子还是顾夫子离开杨家之后盖成的。杨汉辰引了顾夫子和何先生四处游览一番。
来到祠堂时,顾夫子还进去给杨老帅的灵位又上了柱香。在书房,顾夫子翻看了汉辰平日研习的书籍,指点了一些书名给他,让汉辰闲暇得空时多去读书。
汉威跟在身后一脸的无奈,心想子卿哥被圈禁的日子要读这些令人头疼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