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中途起身去看炉子上的汤,发现郑敖的手机还扔在昨天的地方没有动过。
我其实很喜欢这样的午后,他做他的事,我做我的事,互不干扰,最多倒咖啡的时候过来在我旁边闹一闹。不用太近,我离他太近会紧张,也不用太远,不用超出我视线。
暗恋最好的距离就是这样,因为已经知道不可能在一起,所以只要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,,知道他也在这里,偶尔不着痕迹地偷看两眼,说两句话,就已经幸福到极致。
这就是姓郑的人的天赋。
他天生能够无师自通地觉察到我想疏远他的情绪,然后本能地找到应对的办法。
不管情况有多差,先蛮不讲理地闯进来,依赖我,缠着我,俨然我是他最在乎的人。让我得到他朋友的尊重,甚至毫不犹豫地和正在交往的人分手,全心全意地赖着我。他知道只要他好好和我相处,甚至根本不用去问我在生什么气,我都会原谅他。继续像以前一样,做他一个人的小朗。
他第一次这样做的时候,我以为他是喜欢上了我。
他第二次这样做的时候,我以为他是在乎我。
现在我已经什么都不敢猜了。
他就像个擅长放风筝的人,离得太近了,跑远一点。飞远了,又收紧线,我是他手里的风筝,他不可能放我走,却也不会爱上我。
而这一切,也许是他本能的反应。就像我从不去想他知不知道我喜欢他,他大概也从来不会去定义我们的关系。
只是他忘了,我是一个活人,不是风筝。风筝身体里栓了线,不会痛。我心上被栓了一根线,牵扯着五脏六腑,稍一动作,就撕扯得血肉淋漓。喜怒哀乐,全然不由自己。
所以才要放弃。
☆、君子
郑敖在我家赖了两天。
本来他还要继续待下去的,可惜我得回家一趟——我父亲要带我回c城去给奶奶扫墓。
郑敖虽然十分不开心。但还是不得不收拾起这两天搬过来的一些东西回家去了。办事的电脑、占了书架一层的文件、传真机,还有办公室同事送给我的一只巨大的羊驼布偶,我把它放在太阳下晒了一天之后,给他靠着看书用,他管那个布偶叫儿子,还瞄准羊驼的肚子揍了几拳,在我提醒他这样揍会开线之后,他才安分了一点。其实我给了钥匙给他,要是他继续赖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。
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。
事务所最近事情多,钱教授住院,很多工作压下来,我只请了一天假,后天早上还得赶去上班。
李家还是老样子。因为李家老宅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,李祝融一直是住在外面的。
李家家族很大,老宅在军区大院,我曾经去过一次,是过年的时候。那时候李老爷子已经去世了,真正的家主是李祝融,但名义上的长辈是他大伯。我去的时候是过年,李家人都回来了,三代同堂,都是相貌出色的男男女女,身姿挺拔,态度骄矜。李家人未必都有李祝融的本事,却大都有他的脾气。
那时候我刚从c城到北京,又闯进这样的家族里,无所适从。在那里我交到到北京的第一个朋友,他叫李砚,比我大一岁,是李貅的堂哥。我在李家的院子里迷了路,他带我走回去,送我一只糖青蛙,借他的《哈利波特与魔法石》给我看,半夜偷溜过来找我玩,给我讲解。我们打着手电筒在被子里看了通宵。
后来李貅欺负我,他教我在李貅爬到高处的时候,从背后推他一下,以后李貅就再也不能欺负我了,推了之后就去找他玩,他帮我跟大人撒谎,不会有人发现的……
我不答应,他转而威胁我。说这是他家,如果我不这样做,就叫人弄死我。
我直接告诉了李祝融。
我不敢告诉许煦,因为我觉得他斗不过那些人。他们都说我像他,其实不是,我很早就知道,这世上,好人是斗不过坏人的。
在那之后的十多年里,就算李貅一直欺负我,嘲讽我,我也没有真正恨过他。
他只是个比我小两岁的孩子,他的坏脾气,唯我独尊的霸道性格,还有超越年龄的聪明,都是为了应付这个世界。他生在荆棘丛,我不过是被他身上带的刺误伤了而已。没什么可抱怨的,对他来说,我只是一个突然闯进他生活里的陌生人而已,却要和他来瓜分这个家,他怎么可能同意。
他们说我像许煦,大概有时候真的有点像吧。我很能原谅别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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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称这里叫李家,其实是李祝融的房子。
离陆嘉明家很近。
这片别墅区寸土寸金,环境很好,每家都有院子,李家的院子很大,黑铁栏杆,爬满蔷薇花,像城堡。李貅拿着水管站在门口,正在给一匹马洗澡,管家满面愁容地站在旁边,这个景象似曾相识。要当李家的管家,真的要有很强的心脏才行。
李貅继承了李祝融的轮廓,只是细节处更精致些,李祝融的眼睛是墨蓝,他的却是深蓝,因为是第一代混血的缘故,头发是深棕色的,皮肤白得像瓷,神似他父亲,一身的军人气质,就算挽着衬衫袖子在这洗马,也让人觉得高傲又挺拔。他上高中的时候有女生说他是禁欲系,被郑敖笑了几年,说怪不得他是白斩鸡。
我自己没车,是打的到外面,然后走过来的。
李貅瞥了我一眼,也不理我,管家倒是很有礼貌:“小许先生,许先生在书房等你。”
李貅开始吹起口哨了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