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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赶到那个工地的时候,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了。
据说郑偃是从唐景华的妹妹那里问出的地址,想必也用了恐吓的手段,要放在平常,我也许觉得这样不好。但现在只觉得理所当然。
如果她算是无妄之灾的话,那我和睿睿承担的这些担心、这些侮辱和偏见又算是什么呢?我爸常说与人为善,但善良不是铠甲,力量才是。哪怕是法律女神呢,也是一手持天平,一手持剑的,唯有利剑,才足以维护正义。
郑偃比我远,又顺路去学校抓了唐景华的妹妹,来得比我还慢,为防万一,我带上了于盈,他们虽然穿的是便装,却是执行任务的架势,身上有枪械。
那个工地尚且在建,只有一间仓库够藏人,我们停下车就朝那里跑了过去,于盈直接把枪拔了出来,刚下过雨,工地上都是泥水,我一脚深一脚浅地往仓库走。
“郑敖!郑敖!”我大声叫他名字:“你在这里吗!”
于盈拦住了我,一脚踹开了仓库的门。
昏暗的仓库里,七零八落地倒着不少人,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,到处都是灰尘,我有点反胃。
郑敖就站在仓库中间,看见我们来了,缓缓地抬起头来,他的眼睛是红的。
我朝他跑了过去。
地上都是人,睿睿形容中的光头,染着黄头发的小痞子,还有他们手上的铁棍,穿着黑色背心的高个子,还有那个大概是唐景华的男人,大概三十六七,西装革履,眼镜镜片碎了,扎进眼睛里。仰面躺在地上,手脚大概是折断了,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躺着,他的位置很靠近门口,大概是想跑,可惜别的人没能挡住郑敖。
我不敢再看下去,跑过去,扶住了郑敖。
他身上仍然穿着那件白色的工作服,那个滑稽的帽子掉在血泊里,他身上都是血,裤腿上还沾着别人带血的呕吐物,我学过凶杀案的鉴证,知道胃部遭受重击会胃出血并呕吐。
“对不起,小朗。”他轻声跟我道歉:“我没有想打人。”
“我知道,我知道,不是你的错……”我扶住了他,他的脸上也有血,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溅上去的,他的手背破了皮,指节都是带着血的,他却丝毫不觉得痛。
大概是我脸上的表情太紧张,他还朝我笑了一笑,他的笑很淡,然后他就这样滑了下去,倒在了地上。
我看见了他背上的刀伤。
“别动他,”于盈把枪插入枪套里,伸手探了探郑敖的呼吸:“去车上把医药箱拿来,打电话叫救护车。”
我看着她干脆利落地撕开衣服给郑敖捆扎止血,有点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。
我的手上满是血,不知道是郑敖的还是那些人的,我张开手掌,掌心里躺着一个金属环,带着血,隐约看得出似乎是银色。是郑敖倒下去之前放到我手里的。
是一枚戒指。
76小孩
郑偃比救护车先到,他大概早有防备,直接带了个医疗队。
郑敖的伤不重,刀口狭长,包扎好之后,说卧床休息两天,但最好是俯卧,也拍了片,说是脑部有轻微震荡,也是要休息,不要有剧烈的活动。
我把郑敖接回了家。因为郑敖在医院的时候睿睿整天在他病床旁边跑来跑去,牛牛也是,医院不适合小孩子待。而且睿睿的聪明在这时候成了一件坏事——他是自己带着牛牛过来的,这就意味着,就算我把他送回家,他还是能过来。
郑敖醒来之前,郑偃就先走了。
“要是先生知道我一直留在这里,要生气的。”他这样说:“我还是回北京去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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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欣很好奇事态后来的发展,我怕她听到什么会忍不住出去和人“分享”,就让她在书店帮我看店。倒是那些军队的人还有警察局的人后来都陆续上门道歉,大概是李貅的授意。我没有见他们,因为他们道歉的重点不在于我为什么翻脸,而在于我是李貅要照看的人。
以后如果遇见唐景华这样的人造成的受害者,他们还是一样的态度,我知道。那是他们的价值观。
而这就是我学法的原因。唯有法律,不管他们的偏见、嘲笑,不管是油滑的老警察还是轻佻的新警察,不管他们是严肃,还是窃笑,还是当做笑料回去当做酒桌上的谈资说给家人朋友听,只要在法庭上做出判决,就必须毫不犹豫地执行。这世间的正义并不依赖于警察的思想觉悟,而是依赖于法律的公正。
唐景华死了,仓库里当时包括他在内十三个人,六死七伤,郑敖下手很重,我说过的,他是学过功夫的人。李貅的人负责了这件事的善后,有点将功折罪的意思。可惜我并不觉得这算什么事,郑敖是正当防卫,他们只是免去了那些取证的麻烦而已。
我帮郑敖跟林宜辞了职,把工资也结了,这让那些女孩子很失落,有几个女孩子还一直时不时来看看,希望郑敖会回来上班。小欣试图把我店里的wifi改成“霸道总裁和柠檬西施”,在我把警局送来的唐景华犯过的那些“私了”的案件给她看了之后,她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。
我其实不太懂这些女孩子在想什么,或者用她们的话说,在“萌”什么。
那些案卷里,每一份验伤报告,每一张照片,每一句“情绪激动试图持械袭击唐景华”都是冰冷而坚硬的事实,那些案卷的无疾而终,那些“回老家结婚”的人,都在拷问着她的“萌点”。我相信她们的出发点是好的,在异性恋的世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