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又抱住了我的腿。
“小朗不会让我挨饿的,对吧?”
这样漂亮的面孔,由下而上地看着你,眼睛里像带着星星,简直让人难以拒绝。
“你坐回去。”我跟他说:“我会盛一点饭给你出来吃,不准进屋。”
他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,但是看我要生气了,只能放开手,恹恹地靠在墙上。如果他是李貅那些朋友的话,这时候大概已经唱起“手里捧着窝窝头”之类像《铁窗泪》的歌曲了,可惜他没去军队里待过,这些歌可能也不会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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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走进了睿睿的房间。我刚刚给他洗过澡了,头发湿漉漉的,穿着奶白色的睡衣,坐在床上玩卡牌。手和脚都是肉肉的,白白嫩嫩的脸颊,一个人低着头玩得很开心。
我也不说话,拉开一张椅子,在床边坐了下来。
睿睿当做没看到我,仍然一个人玩着。
过了一会,他忍不住了,抬头看了我一眼。我表情很严肃地看着他,他目光缩了回去,继续玩卡牌,只是有点心不在焉了。
“睿睿,你知道爸爸要跟你说什么吗?”
他仍然低着头不说话,只是摇了摇头,他简直是小时候郑敖的翻版,不过我怕别人像李貅笑郑敖一样笑他女孩子气,给他买的衣服都是男孩子的。倒是牛牛,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分不太清楚该不该叫“妹妹”,咬着手指呆呆地看了他半天,睿睿记恨上他,所以一直不喜欢跟他玩。
我叹了口气,开始在房间里搜起来,翻了几个抽屉,他神色都很淡定,等我找到台灯附近的时候,他明显紧张了起来。
我把台灯移开,在下面找到了一支口红,浅红色的,香味都和我在郑敖脖子上找到的一模一样。
睿睿低着头,默默缩到了床的角落里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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睿睿这个孩子,什么都好,长得好看,脾气也比郑敖李貅他们小时候好上很多,但他还是太聪明了。
我知道,他脾气好只是因为我要求他这样。他骨子里那些东西,比如未达目的不择手段,比如对自己的立场、自己要做的事无与伦比的那种固执和自信,都是我怎么都改不了的。比如现在,他虽然一副知道错了的样子,其实他心里是认为自己没错的。无论是他的初衷、手段,和他做过的事,他都觉得没错。就算他认错,也只是为了让我心里好受。
但我也有责任。
我一直都觉得,不能用我对他的影响力来改变他的本性,小孩子不该受到这样的拘束。我有我的价值观,但这未必是对的,我用我的价值观去改变他是不行的。他的性格是生成的,像李貅和郑敖一样,大概有些智商太高的人,往往容易犯一种骇人听闻的错误——就像人类看猴子一样,他们觉得这世上只有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是重要的,其余的人都是猴子,猴子是没有人权的。所以睿睿心里并不觉得他这样算计郑敖是错的。
我在床上坐了下来,伸手摸了摸睿睿的头。
睿睿缩了一下。
他在我面前从不掩饰自己的害怕,因为知道我会毫无底线地包容他,心疼他。
“为什么要这样做呢?睿睿。”我低头问他。
他伸出短短的手臂抱住了我的腰。
“我不喜欢他,”睿睿声音闷闷的说:“他会把爸爸抢走的。”
“不会的,爸爸会一直陪着睿睿的。”我没意识到他是说抢走我而不是他自己。
睿睿抬起头看着我。
“可是爸爸喜欢他,不是吗?”
小孩子的眼睛澄澈得像星空,就这样毫不辟易地直看到人心里来。我没办法与他对视,但我也不能教小孩子骗人,我得做一个好榜样。
“是的,爸爸以前很喜欢他,也许现在也还喜欢。”我轻声说:“但是他对爸爸做过很过分的事,所以爸爸不会接受他的。”
“但是很过分的事是会被原谅的啊。”睿睿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许多:“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,如果他像现在这样,做很多感动的事把过去的事给抵消掉,那怎么办呢?”
我被问住了。小孩子总是会说出最直接的真相,让人猝不及防。我曾经跟郑敖说,横亘在我们之间的,是他做过的那些事,但是只要是做过的事,就是已经终结的、可以量化的,而时间在往前走,他比我聪明,所以在试图用别的事抵消掉那些。
“不会的,睿睿,”我安慰他:“人的本质是不会变的,他现在只是伪装而已。”
“但人会长大啊。”睿睿焦急地看着我。
我懂他说的意思。
曾经在睿睿刚刚开始懂事的时候,脾气很坏,对人非常没有耐心,那时候牛牛喜欢找他玩,只要牛牛靠近他,他就把牛牛推开,牛牛皮实,摔个屁墩儿也不哭。继续跟在他后面走,但是别的小孩没有这么乖,也有家长跟我投诉过,睿睿那时候很小,我跟他讲道理,说要将心比心,别人摔了会痛。他说:“爸爸,我看他们摔了我一点都不怕他们疼,我是不是一个坏人啊?”
他继承了郑家人骨子里的冷漠,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,和病入膏肓的聪明。
但我告诉他,人是会长大的,你会渐渐学会和这个世界和平共处,爸爸不会改变你的本性,只要你能不伤害别人,其余的事情爸爸不会勉强你。
他是怕郑敖像他一样,成长为更好的人,这样我就没办法拒绝了。
但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。
我只能摸摸他的头发,告诉他:“不管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