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一夜,兵荒马乱。
小黑瘫软着,他伏在铺了厚垫的软毯上喘息,绒红顺着雪白皮毛淌在暗色垫子上,凝成块,留下斑斑乌突。梁季玄已为他做了处理,小黑恹恹窝着,看着无甚精神。
梁季青腕上擦了伤,幸而未破皮,但他皮白,乌突血痕兀自拱起,伏在青白皮肉上,倒是看得人心惊肉跳。梁季玄埋头给他涂药,他憋闷着生气不肯言语。梁季青也是手足无措了,他盯着梁季玄头顶的发旋儿,喃喃着不知说点什么是好。
“以后万不可再这么莽撞行事了!”梁季玄猛地抬头,他眼圈微有些泛红。
“好好好我知道了,”梁季青忙点头,他嘴角止不住地上扬。阿玄从小就护着他,见不得他受伤,他有个伤痛擦挂的,他常哭得比他还惨烈。
梁季玄也有些不大好意思了,多大人了,还在哥哥跟前乱没形象的,他偏了头,耳朵根儿都红透了。梁季青忽地定神看着他,他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脸颊,那眼神他看不大懂。“走,今晚上啊也真是好一通闹腾了”梁季青轻轻拉了他一把,“这么乏了,定是能一夜好梦。”
正如梁季青所言,这一夜,他得了场难得好眠。
梁季玄蜷在暖被里,角落炭盆灼灼滚着热浪。那点子暖环拥着他,松软了四肢,他做了场漫长的回忆梦。他同梁季青在睡梦里一点点变小,同上学堂、蹒跚学步、牙牙学语... ...他一屁股墩儿摔了个趔趄,尚未来得急咧嘴,他忽地被拥了个满怀。他不能睁眼,却明晰地知晓身后圈着他的是梁季青,他们正安安稳稳蜷在母体里,周遭环拥着的,是温暖的羊水。
周遭漆黑,梁季玄却是丁点不怕,他蜷缩着,细薄皮肉紧贴着细薄皮肉,一片寂静里,他能听到,也只能听到他俩‘咚咚咚’的心跳声。“哎,小柚子!”梁季玄隐隐听到了哥哥的声音,细弱,稚嫩,是小时候的梁季青,“哎,小柚子你别怕啊!”他听到小小的梁季青环在他身后冲他低语,“哥哥会一直护着你的。”
一夜好梦,一夜长眠。
梁季玄舒舒坦坦醒过来的时候,正对着张小猫脸。小黑经了一夜休整,竟是又活蹦乱跳了起来,颈上缠着绷带,他趴在枕头上,滴溜溜冰兰眸子盯着梁季玄看,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他的脸颊,蓦地转身,蓬松大白尾巴甩了他一脸,他蹦哒着又跳回了梁季青的怀里。
“昨晚上做噩梦了吧?”梁季青撑着下巴,冲着刚刚睡醒还有些晕乎着的梁季玄一脸坏笑,“你喊了我一晚上哦。”
“胡说!”梁季玄涨红了脸,“我最多喊了你一声!”
“哈哈哈承认了吧!”梁季青乐得直拍手,他捏着小黑两只前爪朝他挥了挥,“小柚子果然是离不开哥哥的哦。”
“闭嘴!”梁季玄臊得挥了挥手。他忽然想起了什么,“哥,我等会儿得出趟门,晚些回来。”
“嗯?又要出门?”梁季青愣了神,“那你早些回来啊。”
“近来外头乱,不安全的。”梁季青又补了一句,他眼神里是,是浓切的不安。
“嗯... ...”梁季玄低头应了声,他自是不愿离哥哥一人在家出门的。但有些事情,他务必是得亲身验证的。
圣约旦大学九月七日复课,昨个是复课之日,他在家里呆了一天。梁季玄想到圣约旦大学探探情况,他想寻齐茹秋,想寻万杉,也想寻杜若白。但现下,他想先找着顾华天,这些个日子,种种异象憋得他心头难受。除了他,他也着实不知该找谁是好了。
“学长!”梁季玄刚到圣约旦大学门口,恰好碰到匆匆从门里出来的顾华天,他忙把他唤住。
“季玄?”顾华天见着他,也很是惊喜,“你可算是来找我了,我昨个寻了你一天!”
“你知道吗?”顾华天把他拽到了一旁的无人角落,“杜若白他... ...”
“杜若白醒过来了?”梁季玄毫不意外。
“对,”顾华天点了点头,“我当时就在他旁边,亲眼瞅着他忽地睁了眼。”
“你... ...”顾华天顿了一声,“那天夜里,你在你哥哥那儿看到杜若白了吗?”
梁季玄苦笑着点了点头,“现下啊,是由不得我不信这鬼怪之说了。”顾华天跟着默了声。
“先不说这些了,”梁季玄问他,“杜若白今个儿来上课了吗?”
顾华天摇了摇头,他叹了口气,“不光杜若白没来,万杉同齐茹秋也没来上课。”
梁季玄愣在原地,他发了愁。
他忽地想起那张被梁季青拿走的九月一号的报纸,梁季玄一脸兴奋,他猛地一把拽住顾华天,“华昌同兴安两家报社,哪家离这比较近?”
“华昌?兴安?”顾华天被骇了一跳,梁季玄这话题转得没头没脑的,他一时慢了半拍,“... ...兴安吧,兴安离这儿就两条街。”
“你在这等会儿,我去同门房知会一声,”看懂了梁季玄一脸的期待,顾华天不由笑出了声,他拍了把梁季玄的肩,“恰好午休,我带你过去。”
同门房打过了招呼,顾华天回头一看,梁季玄还乖乖地站在原地,他手揣着大衣兜,低着头发愣。顾华天心头一软,他这小学弟,乍一看长了张精明的脸,有时候却又着实是太不谙世事了些。
被家里护得太好了。
他兀地起了些调笑的心思。
“诶你过来,”顾华天笑眯眯地冲梁季玄招了招手,他正立在原地发愣,听着声儿很是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