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入微见她仿佛在出神,不由舔了舔干裂的唇瓣问道:“你真的走不了了吗?”
婀雀微微侧过脸,反问道:“你还不走?”
婀雀就站在光影的交界处,这让她的半边侧脸更加的醒目。姜入微贪婪地看着那侧脸的线条,那线条是由光晕组成的,她的指尖微动,仿佛能清晰准确的描绘出那鼻尖的圆弧,下巴的精巧,一想到这,她的指尖便像要烧着一样烫得厉害。
“我太傻了,”姜入微突然呵呵笑了起来,“我画个你不就好了,哈哈哈,我会画画啊。”
婀雀终于转过身来,这时便是一张陌生的脸了,姜入微越来越觉得她的那双眼是那么的惹人厌恶,只要她看过来,就完全没有了唐春生的痕迹。
“既是会画画,何不画道门,走出去?”
姜入微如遭雷击。是了,她在这里浑浑噩噩不知多少时日,竟然完全忘了自己可以画道门就这么走出去。
画道门,再画个唐春生。姜入微一步步迈向墙壁,想着,这不就好了?
画个独属于我的唐春生。
当姜入微将指头落在墙壁上的时候,她突然转过了身。
婀雀就那么立在她身后,不远不近的看着她。
“我走了,你呢?”
婀雀却没有说话,她缓缓踏上那块小方桌,斜斜地坐下。姜入微看到那两根长长的丝带蜿蜒在地上,像流水,轻轻摆动着。
室内无风,黄沙却慢慢被吹起,在她们之间隔成一道淡淡的屏障。
姜入微再不理她,转回身,专心致志地在墙壁上开了个大大的口子。
“姜入微。”
姜入微回头。
那道屏障后的人,声音平淡:“我送你一程。”
姜入微看到窗口投到屏障后的光线倏而抖动,明明是朗朗的日光,就这么暗了下去。姜入微不由转回身来,重重地推开了身前的大门。
大门外是一片柔软的地毯,地毯的那头是一个圆形的桌子,这回她不用走近了也知道,那只是一只巨大的茶几。
身后笛声悠悠,清远寂寥,姜入微心中一颤,缓缓抬起步子,踏在了柔软的地毯上。
身后“砰”的一声,大门紧闭。
姜入微直直地跪了下去,浑身脱力。
唐春生家里的灯不知是谁开的,温暖明亮。姜入微倒在地上缓了一阵,才挣扎着爬了起来。她没有第一时间冲去找纸笔,而是先去喝了几口凉水,又打着火洗了个澡,最后甚至找到面条给自己下了一碗。
当在镜子里,姜入微看到憔悴不堪却双目发光的自己时,甚至笑了起来。镜中的人的笑意是那样的扭曲,不过她已经无所谓了。
再没有人经历过比她更离奇的遭遇,就算她再造一个唐春生,又有什么关系。
在走向房间前,姜入微经过了钉在墙上的挂历。因为有过时间的跳跃,她后来一度对这个比较敏感,这时她不由把目光落在日期上,发现日期竟然还停留在自己生日的第二天。
这当然是不对的,她们离开前的日历是她亲手揭的,那时还在她生日前日,谁来撕下的两页日历,而她那样漫长的痛苦,又怎么会真是一日三秋,但这都不重要了,姜入微已经麻木了。
再没有自己将要亲手画一个唐春生来得更重要。
就算她贪婪好了,以后会付出更大的代价她也再所不惜。
将木盒子取出来,将那九张金箔一一摆在床上。姜入微看了看它们所在的位置的比例,发现与真人竟是一般高的。她又找来许多白纸,将它们全部铺陈于床,又细心地在将它们从纸背上全部粘好。她找来了她的胎发笔,找来了墨汁,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兴奋起来。
等等我,姜入微咬着嘴唇拼命地深呼吸,命令自己冷静下来。
笔尖重重地擦过白纸,一段一段地,将那九张金箔全部连接起来。如瀑的黑发,精致的脸庞,细长的颈项,妙曼的身体。一直往下画着,姜入微的鼻尖开始冒汗,正好滴落在金箔的画痕上,不散不消,颤微微地抖动着。姜入微便将笔尖从那滴汗中掠过,勾勒出唐春生的双腿,往下是光裸的脚踝,小巧的脚趾……
姜入微将笔抛向了床下,双手略有些神经质地紧紧扣着。她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,跪坐的姿势随时都要崩塌下去,但是她硬顶着一口气,一动也不动。她看到灯光投到那些线条上,那些白纸和金箔,像从来都是一个整体,只虚虚地垫在那里。阴影开始加重,先是那脚趾微微动了动,而后是那一对膝盖,轻轻向上曲起。这片隆起的光影开始流动,一直蔓延到一片深邃的地带。那里因双膝的曲起而更显幽暗,却又有了亮光,一直攀爬到一双高高的雪峰。那雪峰之下,如有鼓动,一声一声,沉稳有力,雪峰便也轻轻抖动起来,终于一双白皙的双臂将它们环住……
姜入微就这么看着,看着床上新生一般的人儿整个的曲起身体,只朝她露出雪白的背脊和一头乌黑的长发。
“唐春生……”姜入微哽咽了一声,然后俯下身去,紧紧地拥住了她。
☆、六一章
姜入微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。
梦见唐春生雪白的胴体,陷在金色的沙砾中。她伸出手去,帮唐春生把那些细沙抹去,可唐春生却很不愿意她的触碰,每碰必躲。那些黄色像金箔,一直耀着姜入微的眼,令她失魂落魄的,不管不顾。可是唐春生不但躲避她的手,也躲避她的眼,她始终看不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