贤妃气息为之一滞,面露难堪,暗自语塞起来。
——总不能说自己儿子无能,所以拉着内侍过去打架,最后还打输了吧。
贤妃说不出话来,站在她一侧的年轻姑娘却屈膝施礼,轻声细语道:“两位殿下年轻气盛,一时气恼,动手也是有的,过几日便好了,皇后娘娘何必得理不饶人,平白失了和气,叫外人笑话天家骨肉倪墙?”
她生的温婉,说话时抑扬顿挫,极是好听,发髻上的珍珠钗子柔和似月光,同她秀致脱俗的面庞一般曼妙。
锦书垂下眼睑,在她脸上一扫,含笑问贤妃:“这又是个什么玩意儿?”
她这句话说的极不客气,目光扫向那姑娘时,也极为轻蔑,一时之间,那姑娘竟连面上的恬静秀雅也挂不住了。
“娘娘容秉,”眉一蹙,她按下心中不豫,不卑不亢的答道:“臣女王惠,是进宫来同贤妃娘娘作伴的。”
“王惠,来同贤妃作伴的,”锦书目光闲闲,在她面上几转,直转的她心虚后,方才发问:“本宫怎么没听说过?”
她侧过脸去,看身边的红叶红芳:“你们呢,可听说过吗?”
那二人自是一道摇头的。
锦书于是向她一笑,淡淡道:“王姑娘,你听见了,她们也不知道你。”
王惠被她说的心中打鼓,隐约不安起来,只去看一侧贤妃,才叫自己添了几分底气:“娘娘有所不知,年后几日,贤妃娘娘说是在宫中无聊,便叫臣女与静仪长公主之女,一道入宫来作伴的。”
“王惠,王惠,”锦书却不搭她的话,只是再度将她名字念了几念:“是出自,与晋阳王氏同族的那个王家吗?”
王惠见她知晓,心中登时松一口气:“是,便是娘娘口中那个王家。”
“那可就奇了怪了,”锦书面上笑意愈发嫣然:“既是出身大家,怎么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?”
“哦,”她恍然道:“本宫想起来了,你是庶女出身,家里大概也没当个正经东西教,怨不得这样轻慢粗俗,本宫与贤妃说话,都敢插嘴。”
“只是,你既然到了本宫家里来做客,怎么连一声招呼都不跟主人家打,便住下了呢?”
“叫本宫数数,哦,你是年后不久进宫,到了现在,可是三个多月了,竟没有想过,要知会本宫一声?”
王惠先是被她轻描淡写几句话羞辱的面色涨红,随即脑子里便是嗡的一声,心中那股不安陡然加重,勉强笑着分辩道:“臣女入宫以后,便一直留在贤妃娘娘处,皇后娘娘贵人事多,自然不敢叨扰,失礼之处,望请娘娘恕罪。”
“那就说不通了,”锦书面上恰到好处的露出几分遗憾:“这是皇宫,这里只有两个正经主子,一个是圣上,一个是本宫,别人说的统统不作数。”
“王姑娘,你也是大家出身,不会连嫡庶尊卑都分不清吧?”
当初在命妇宫宴上,贤妃与王家都被皇后扫了面子,难免抑郁不平,所以才有了两家联合,送王惠入宫分宠之事。
贤妃那时还气着,也有意扫皇后脸面,连话都没往甘露殿递,便叫陈薇与王惠留在了甘露殿,那时候皇后什么都没说,她便当皇后是默认了,哪里想得到今日竟栽在这上边了。
“娘娘恕罪,”王惠是王家送过来的,不能在披香殿出事,贤妃少不得要低头,先自软了语气:“那几日臣妾病着,脑袋都糊涂了,竟忘了向娘娘回禀,该死该死,还望娘娘见谅。”
“娘娘勿要动气,”王惠亦是随之道:“臣女冒失,未曾多想,念着贤妃娘娘亦是正一品四妃,以为无碍,便未曾往甘露殿拜见,请娘娘恕罪。”
“怎么,贤妃病的脑袋坏了,你也病的脑袋坏了?”锦书拿眼角斜她,目光含笑,言辞却锋利如刀:“王家有客人登门,难道都是叫姨娘招待的?
你家大人,当真待客有道。”
贤妃刚刚才被嫡庶之分压了一头,现下又是一个姨娘砸下,面色涨红,偏又反驳不得,不由微含怒意:“此事确是臣妾疏忽,未曾同皇后娘娘回禀,只是王惠与薇儿皆非恶客,但请娘娘网开一面,勿要计较。”
“贤妃这话说的不对,”锦书沉下脸来,语气转凉:“今日你请一个进宫,明日别人请两个入宫,大后日便有人请三个进来,这里到底是皇宫呢,还是菜市场啊。”
“来的人多了,难免就有三教九流,若是哪一日藏一个刺客,捅破了天,拿谁的脑袋来填?贤妃,你的吗?”
这样的篓子,谁也不敢往头上扣,贤妃更是不敢。
若是有一日真出了事,她哪里担得起这个责任。
心头恨得发紧,贤妃却不得不屈膝,忍着屈辱,跪下身道:“娘娘恕罪,皆是臣妾的过失,一时疏忽,想左了。”
“你也不必如此自责,”锦书拿她方才说的话堵她的嘴:“你病的脑袋都坏了,一时疏忽也是有的,要怪,也得怪到那两位姑娘身上去,在这里住了这么久,竟也不曾往主人家那里拜会,没规矩的东西。”
她这张嘴委实厉害,尤其是捏了那柄,更是得理不饶人。
王惠素日自恃心思灵敏,却也寻不出错漏来,只同贤妃一道跪倒在地,沉默不语,却借着屈膝的时机,向随自己入宫的侍女打个眼色,示意她叫陈薇出来搅和。
她毕竟是臣女,有些事不好掺和,但陈薇却是圣上嫡亲的外甥女儿,有她在,便是皇后,也得给几分颜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