锦书听见他声音,一颗心就软的不行,作势要去抱,手臂却被承熙拨开了。
不要母后抱,他伸出胖乎乎的小胳膊,往圣上面前去——要父皇抱。
“好好好,叫父皇抱,”锦书倒也同他计较这点儿小事,又好气又好笑的点了点他额头,向圣上道:“咱们进去说。”
“朕身处宫外,反倒不觉什么,”圣上看着她,轻轻道:“只是辛苦怜怜,左右周旋。”
锦书向他一笑,顾盼神飞:“至亲夫妻,何必说这些客气话?”
作为幕后之人的沈氏一族已经被扣押,沈昭媛与燕王也暂且被看管,圣上似乎不急着处置他们,先叫探子将这半月来京中人事变动说了,方才微露诧异:“怜怜倒是稳妥,竟连姚家和程家都不曾透露消息。”
“他们也是大周臣民,自然要一视同仁,”锦书倒也不是高风亮节,直言道:“那是我和承熙的外家,哪个造反,也不会过去拉拢,我便是什么口风都不透露,他们也知道忠于王事,早早说了,消息若是泄露出去,反倒不美。”
“你倒实诚,半分好话也不帮着讲。”圣上好笑道。
锦书斜他一眼,目光含笑:“七郎心里门清,我再说那些虚言,岂非自取其辱?”
圣上大笑起来,点点头,没有再说什么。
此前宫中境况不明,却有天子遇刺,难以维持的消息传出,随即便是皇太子病重,这风声透出去,想要早早寻个门路的人,绝对不在少数。
水至清则无鱼,圣上自然不会赶尽杀绝,只是对于那些跟在沈家后边摇旗助威的,却也不会心慈手软。
一时之间,长安人人自危,心中有鬼的自然忧虑,海量的银子撒出去,只想找人帮着说情,叫圣上宽恕这一回。
正如锦书所说,姚家出了一位皇后,又生育了嫡长的太子,哪家造反也不会将他们捎带着,这会儿圣上还朝,倒有好些人凑到姚家去套关系,想走皇后和太子的门路。
姚望内帷之中虽有些糊涂,大事儿上却也不傻,这些人造反成了,皇后太子乃至于姚家只怕都没什么好下场,这会儿如何会帮,随意摆摆手,见都没见,便叫管家打发了。
圣上性情端肃,只是这两年修身养性,面上总带三分笑,说话时语气也轻缓,可这并不意味着他软弱可欺。
借着这一次机会,他也确实叫前朝臣子意识到,这位曾经一力铲除徐氏满门的天子,并没有因为岁月流逝而便柔软下来,相反的,更加铁石心肠。
沈家满门抄斩,自是不必多说,其余附从者或杀或流放或贬谪,各有处置,雷厉风行之下,等到八月中,此事便大略落下帷幕。
之所以说大略,是因为无论是沈昭媛母子,还是当夜被蛊惑起事的赵王,都只是被拘着,没有得到处置。
天家之事,臣子们是不敢掺和,也不愿掺和的。
沈家搞出这样一档子事儿来,莫说沈昭媛只有一个九嫔位分,便是天仙下凡倾国倾城的国母,也必死无疑。
只是,怎样处置赵王与燕王?
这事儿除去圣上,没人能决断,便是锦书,也从不置一词。
反倒是圣上,这日晚间回宫时,默默良久,随即叫她:“怜怜。”
“嗳,”锦书正给承熙洗脚,刚将那双小脚丫按下去,随口应道:“怎么了?”
“燕王那里,”圣上顿了顿,道:“你觉得,朕应当如何处置?”
锦书头也没抬,只叹一口气,道:“我虽担着一个母亲名头,却也隔着一层肚皮,这事情牵涉又大,不该叫内宫言及,七郎何必为难我。”
燕王年纪不大,这会儿才六岁,要说他在这场叛乱中占据什么主导位置,必然是没人信的,但只因为他年纪,就说他无辜,却也显得可笑。
倘若他不是圣上的皇子,沈家如何敢作乱?
假使事成,燕王虽然未必能拿到大权,但一个皇帝帽子,总归是少不了的。
怎么看,他都算不得冤枉。
“也是。”圣上也叹口气,伤感道:“是朕糊涂了。”
他只说燕王,却没有提赵王,不免叫锦书心头一动。
只是,她此前不会说如何处置燕王,这会儿自然也没必要主动提起赵王,取了巾帕将承熙的小脚丫擦干净,便抱着他往内殿去,哄着睡下了。
第二日是朝议,圣上大抵会对已成惊弓之鸟的朝臣们加以安抚,锦书估摸着,姚家和程家备不住还能借着这东风,再升一升。
然而,她也只是猜中了一半。
“娘娘,”红叶声音放得很低:“圣上降旨,废黜赵燕二王的爵位,贬为庶人,幽禁宗人府了。”
“怎么会?”锦书听得眉头一跳,赶忙追问:“是口头说说,还是……”
红叶面上尤有震惊之色,却还是:“降了明旨的。”
锦书一颗心咚咚咚跳个不停,久久不能平静。
废黜爵位,贬为庶人,终生幽禁。
可谓是除死之外,最严苛的处置了。
废黜爵位倒没什么,毕竟在被封王之前,他们也只是无爵皇子。
被幽禁也没什么,圣上虽幽禁他们,但也不至于连口饭都不给,好吃好喝是少不了的。
但贬为庶人,便是极为严重的惩处了。
从此以后,他们不再是天家血脉,圣上骨肉,最重要的是,他们失去了继承皇位的法统。
待到他日,假使皇太子夭折,圣上其余子嗣尽亡,也只能从宗室子弟中过继,而不会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