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逆旅客途之时,烈枫与南园正立于丹枫城上。
这丹枫城是玉京周边五城之一,离拥雪城极近。自清明离开玉京之后,烈枫便带了一万兵马,悄然开赴丹枫城,只待主帅一死,便乘机攻城。
夜色漆黑如墨,唯城头上灯笼火把照耀通明,城内灯火却颇为寥落,烈枫遥望远方,神色郁郁。
南园知他心意,正要出言安慰,忽见天际东南角,一阵流星骤落,细碎如屑,纷飞若雨,便如放了一天烟火也似,煊哗灿烂之极。
他忽然想起,少年时的烈枫带着他和清明,年幼的阿绢也跟在后面,四个人一起去放烟火。
带头的是烈枫,点火的常是他,阿绢拍着手跟在后面。
最喜欢看烟火的,是清明。
那么灿烂,那么转瞬即逝的烟火。
他不禁看向烈枫,见烈枫手扶城墙,看的却是远方的拥雪城。
此刻城上兵士也多看向天边,议论不已。只是这如雨流星来得疾,去得也疾。不消片刻,已全然不见了踪迹。
烈枫忽道:“南园,方才那一阵流星如雨,是什么征兆?”
南园一惊,原来烈枫对星象占卜之学从来不信,然而此刻竟然连“征兆”二字都说了出口,可见他心绪已到了怎样的地步!然而南园却不比清明,对这类杂学向无涉猎,想了一想,也只得勉强答道:“想是吉兆。”
烈枫“哦”了一声,不再言语。
南园也自默然,然而二人虽不开口,心中却都转着一个念头:清明,清明,现在你已到了哪里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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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未及拂晓,清明便已入城。按事先与烈枫定好的计划,找到了那个中军帐内的内线兵士。
按照原先计议,那兵士带着清明先到自己城中另一所住处。他久闻清明雨大名,原想定是慷慨激昂一类人物,谁知面前这人不过二十几岁,身形亦不高大。面目虽生得不错,然而脸色苍白,眼神涣散,甚是委顿,倒像是大病一场的模样,忍不住便问道:“大人,您……身体还好吧?”
这话其实已是说得僭越了,若是段克阳手下,定然训练有素,无半句多余之语。清明也知他不比从前部下,又想他是一番好意,于是笑道:“我向来便是如此。”
那兵士答应一声,神色反倒担忧起来。
但清明也觉自己掌心滚烫,因昨夜高烧未退,至今双手仍有颤抖之意。他心道真真岂有此理,伸手握住袖中淡青匕首,说也奇怪,他方与匕首接触,手指霎时便稳定了下来。
那兵士偶然抬头,一眼看去却不由一惊,不过片刻时间,方才那个若有病容的年轻人便似换了一个人一般,面色虽然依旧不好,一双眸子却似打翻了珠宝盒,光彩闪耀,亮得惊人。
真正面临大事之时,不管周围或是自身情形如何,清明永远能把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。
这才是“愁闻一霎清明雨”,出道十年,从无失败的玉京第一杀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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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刻拥雪城中,中军帐内,除主帅小潘相潘白华外,尚有六个身份不同寻常之人,其中四人就座,另外两人却侍立一旁。
四人中,位居首位的一人锦衣金冠,面目英挺,正是戎族三王子燕然;次座一人一袭青衣,容颜冷冽,却是青梅竹;第三人赤铜盔甲,此刻帐中除一般兵士外,如潘白华亦是轻袍缓带,只他一人甲胄在身。这人原是陈玉辉手下有名将领,名唤龙千石,武艺娴熟,深通兵法,眼下任军中副帅之职。第四人文士打扮,却是范丹臣,他在朝中亦有官职在身,此时便陪了末座。
侍立的两人其一却是玄武,他官职不高,便认做青梅竹随从;另一个人三十多岁年纪,与众人不同,这人看上去实在是寻常普通到了极点。这样人在大街上,真是随手便能抓出十个八个,却不知是何身份。
潘白华素衣玉带,清俊优雅之中另有一种威仪,令人莫可逼视。这一日他升帐之后,并未议什么军务,却道:“今日有一道密旨,闲杂人等暂且退下。”又随手指一个兵士,“你且留下,侍候笔墨。”
那兵士应了,垂手立在帐下,这一来,帐内便只余下八人。
潘白华自桌上拿起一个黄绸卷轴,微笑道:“大家且看这里——”
下半句话尚未说出,青梅竹与那面目寻常的中年人忽然同时出手,快如疾风。青梅竹银丝软剑渺若清风,武功稍差的人唯见一条银线冲天而起,却不知他如何出手,攻的是右肩;那中年人掌风中隐有风雷之声,举重若轻,竟是江湖上失传多年的“风雷九天”掌法,攻的却是后心。
这二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,这两招不但出手前一无征兆,而且配合得默契之极,绝非随意为之,真是事先演练好了一般。而他们联手攻击的,竟是方才被潘白华留下的那个兵士!
三道人影在帐中微一交错,便即分开,那面目寻常的中年人收掌而立,面上仍无表情;青梅竹银丝软剑并未入鞘,剑上微微的一道血痕;那兵士却依然站在当地,身体挺立如剑。
他躲过了那中年人的致命一掌,青梅竹那一剑却再难避开,终被刺中三分。
潘白华微微一笑:“清明雨,你之行刺计划早被识破,何必再遮遮掩掩?”
那兵士似乎也笑了一下,面上却不见任何表情,颇为诡异。他随即脱下身上衣甲,摘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