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英华看着眼前这位头上已经有了斑白头发的五十多岁的男子,他正关切的看着自己喊着:“母亲,母亲,该喝药了。”何英华叹息了一声,说:“殊儿,你这几天也累了。先下去休息吧,让翟嬷嬷在这里伺候就行了。”
韩殊愣了一下,说:“母亲,我不辛苦,您还是喝药吧。”
何英华摇摇头,头上那满满的银丝跟着晃动起来。韩殊没有法子,只能把药碗递给了身边一个年老的嬷嬷,又低声嘱咐了一番,才出门。
韩殊走了之后,何英华看了翟嬷嬷一眼,翟嬷嬷会意,起身叫身边伺候的人都出去。一时间,华丽的卧室里面只剩下何英华和翟嬷嬷主仆两个。
何英华感觉到自己体内生命力正在流逝,她知道自己的时日无多,对翟嬷嬷说:“兰雪,我很快就要到地下见父亲和母亲了。”
听到老主人突然叫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名字,翟嬷嬷并没有高兴,她知道主人这是到了大限了,眼前就是回光返照。面对眼前这个自己几乎伺候了一辈子的人,翟嬷嬷心痛难忍,颤抖的说:“老夫人,不要这么说,您吉人天相,一定能熬过去的。多少大风大浪我们都熬过去了。现在您已经是老夫人了,三老爷马上就能入阁了,这是要当宰相了,要权倾天下了啊,您好日子正多着呢。”
何英华苦笑一下说:“是啊,我们一起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啊。想想我们何家突然败落的日子,想想父母死在宫里的消息传来,我们有多么无助,想想那些艰难支撑的岁月,想想大姐姐费尽心力给我安排前程,想想我们两个刚刚到韩家的时候,多少风波,多少凄苦,我们都挺过来了。现在,何家已经不存在了。我那些兄弟姐妹也都一个个的走了。大姐姐早就在先皇的陵园里躺着了。我这么孤孤单单的奋斗着,不是为了当这个韩家的老夫人,享受荣华富贵,我是为了有朝一日我抚养的儿子能入朝为官,能为我们何家,为我大姐姐翻案。”
“可是,我等到了我抚养的儿子中了进士,等到了我儿子入朝为官,甚至等到他做了九卿,做了尚书,现在还要入阁了,但是,他没有这个能力替何家翻案,因为这是先皇时期发生的事情,皇上和太后定的罪,谁能翻案?我原本还想着,让韩殊扶植六皇子上位,可是,六皇子也死了,我没有了希望。我没有这个能力为我大姐姐讨回冤屈,没有能力替我何家出这一口恶气。你说,我这几十年活的是什么?”
“我辛辛苦苦的在韩家斗争了一辈子,为的是什么?是为了给韩家抚养出来一个官吗?不是,我是为了何家,为了大姐姐,为了我失去的那么多兄弟姐妹,为了我这一口恶气。可是,到头来,什么都得不到,韩殊不能为我做到。是我太天真了,是我太傻了。”
“好了,如今我要走了。我终于摆脱这一切,终于可以去见父亲母亲,去见大姐姐,去见何家所有冤死的人了。”
翟嬷嬷忍不住大哭起来:“老夫人,奴婢知道您的苦楚,奴婢知道您这些年为的是什么。可是,这太艰难了。三老爷哪怕当了官,也做不到啊。那事情毕竟是当年发生在内宫的事情,三老爷一个外官如何能管得了?太后娘娘把持后宫这么多年,不但皇后斗不过她,就是六皇子的生母,皇上宠爱的贵妃娘娘也斗不过她啊,老夫人,您就不能放下这件事情,好好的过您的日子吗?”
何英华听了这话,突然愤怒起来:“不可能,兰雪,你能放下吗?我怎么能放下,这么多年了,我每天一闭上眼睛,何家所有的人都会来到我的面前。被冤屈死在宫里的父亲,母亲;在宫里受尽委屈最后还被毒杀的大姐姐,上吊的刘姨娘,毁了容的陆姨娘,悔婚后自杀的二姐姐,受了屈辱吞金自杀的三姐姐,在安华侯府被弄的一尸两命死去的五妹,一身残疾的大哥,困顿一生,忧郁死去的二哥,在战场上死在刀剑之下的三哥。”
“看,他们又来了,他们还是那么年轻,可是我已经老了,我太无能了,父亲,母亲,哥哥姐姐,姨娘们,我对不起你们,我没有办法给你们洗清冤屈,我没有办法对付我们的仇人。是我无能,我马上就要和你们团聚了。可是,我怎么有脸见你们啊?你们看着我在这世上斗争了这么多年,还是没有成功,你们是不是在骂我无能啊。”
何英华一边对着空气哭喊,一边流着眼泪。一旁的翟嬷嬷起来就要扶着何英华。
这个时候,何英华脖子上的玉佩突然放起来巨大的光芒,将还没有站稳的翟嬷嬷惊吓的又坐到了地上。
何英华透过血色模糊的双眼,也看到了这巨大光芒,她一时间不明白怎么回事,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