项学明嘴里叼着烟,像是个八寨乡的普通乡镇干部那样,两脚叉开,半身依靠着墙,软弱无骨的吸着烟,双眼无神的望着前方的远山,好像在欣赏这城市中看不到的风景,更是在掩饰自己的茫然无措。
他对面是沧平区医院新派来的合同医李康学,二十多岁,也刚毕业,抽烟的动作都不太熟练,就像他在医院里的表现一样。
区医院这种地方,是养老的好去处,但要是拿不到编制,那养老就很堪忧了。
被派到八寨乡分院以后,李康学就更没有什么精气神了,一支烟抽完,又点一根,再吐着浊气,老气横秋的道:“老项,云医的人来不来么,再这么搞,我真的要挂冠离任了。”
“挂冠得是有官位的,你有吗?”项学明第一次听李康学抱怨,还是有点小紧张的,现在疲沓了,知道他就是个爱抱怨的人,也就懒得多说了。
李康学也没指望他劝,就习惯性的道:“你说说云华的这些个医生,连一个来帮忙的都没有,这么大的事呢,对吧,屁股都懒得挪一下。”
“桥冲断了,车过不来。”项学明心里也烦的很。昨天以来的水势越来越大,终于是将八寨乡与外界的交通给斩断了。
“那云医的支援也没戏了?”
“你问我,我问谁。”项学明嘴上这么说,心里还是存着企盼的。
尽管说,凌然是他的同学,但在内心里,项学明其实是崇拜凌然这种同学的。读书读的好,人长的帅,做事也谦和,当医生又专注……
尤其是最近两年,项学明在八寨乡做事,飞刀请来的张安民,对凌然的层层推崇就不用说了。
这一次,八寨乡遇到泥石流,对八寨乡分院来说,亦是前所未有的挑战。项学明谁都不信,就相信凌然。
他没有大医院的跟脚,也就没有牛掰的师长师兄,那么,凌然就是项学明最强的跟脚了。
项学明想到这里,再看焦躁不安的李康学,不由一笑,道:“你别操心了,天塌下来有大个子顶着,咱们这边现在留下的病人,本来就不是很重,做好维持就行了。”
“维持?能维持得住,昨晚心肌梗塞的老头子就不会走了。”李康学手里没有死过几个人,很不自在的道:“你可想好了,能卖惨的地方都卖一卖……”
“你有能卖惨的地方吗?”项学明淡定的问。
李康学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。他的学历和条件比项学明差远了,如果说项学明还有云大的同学和师长可以求一求,他这个中医学院毕业的学生的社会关系就更弱了,而且也更疏远。
“咱们都找不到人救场,阿大别笑阿二。”李康学补了一句,勉勉强强的样子。
项学明撇撇嘴,再想说什么的时候,却是聚神向前看去。
李康学跟着也往前看,接着就注意到,背着太阳的方向,有一个不断逼近这边的小黑点。
“那是直升飞机?”李康学看的瞪大了眼睛。
别说他电视里见过多少架直升飞机了,这现场见到直升飞机,就真的是头一遭。
项学明这些在云医实习的医生,好歹见过云医楼顶停着的直升飞机,李康学实习的医院就是个残破级三甲,见识什么的完全不在一条线上。
说话间,直升飞机已是离的近了,项学明瞅着飞机外表的金黄色,已是兴奋起来:“云利的飞机,应该是凌医生来了。”
“真的假的?”李康学还是有点不太相信。
对他来说,医生自己乘坐直升飞机过来,感觉实在是不真实。
八寨乡分院门前的空地,杂草拼命舞动起来了肢体,那是被直升飞机带起的风吹动的。
项学明再不犹豫,赶紧跑下楼去指挥交通,并将看热闹的人群给圈在外面。
“别拍照了,赶紧喊着把小孩子拉紧了,牲口啥的牵远点,别让马惊了,撞到直升机上,你说谁赔谁。”项学明胡乱的叮嘱着,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待直升飞机了。
李康学刚应了一声,又指着前面,小声道:“人下来了。”
“啥?”在各种噪音中,项学明根本听不清楚。
“人下来了。”李康学声音大了一点。
“啥?”
李康学大喊:“真鸡儿帅啊!”
这一句,项学明是听清楚了,连忙回头,就见直升机门打开,穿着一身普通白大褂的凌然,却以极强烈的存在感,出现在了空地上。
蓝天,白云,金黄色的直升机。
以此为背景的凌然,只一瞬间,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,然后就让人连眼珠子都挪不开了。
项学明脑海中,不由浮现出在学校,第一次见到凌然的场景,“声势夺人”一词险些脱口而出。
“去迎一下。”项学明匆忙的整理一下衣服,赶快就走上前去,离的老远,就恭恭敬敬的喊:“凌医生!”
凌然神态自然,向项学明点点头,再边走边道:“前面的桥梁断了,你们后续还有重伤员吗?有的话,可以和直升机一并送回云医。”
八寨乡分院的医疗条件与云医是有极大的差别的,普通轻症可以在八寨乡分院处理,而且可能不会有太大的差别,但重症肯定就不行了。
不谈其他,光是没有icu一项,就可能决定一半人的生死。
项学明应了一声,却是稍微有点犹豫的看眼直升机,道:“八寨乡人的收入都不高,如果直升飞机收费的话,他们怕是都坐不起的。”
“不收费。直升机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