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心里轻松了一点,但每每想起来身上那一片片的斑斑点点,东年心里毕竟还是有些担心。趁着白婆婆将药碗收拾出去的工夫,她悄悄踩着鞋下去,在梳妆柜上拿起青铜镜,走到窗前仔细看着里面的影子。
铜镜照人太模糊,不过细看的话,仍能勉强看出自己脸上的那些疹子,确实是一点一点地密密麻麻长着,冷丁一看就跟连起来了一般,一大片一大片的,比前几天照镜子时还要难看一些。东年倒抽一口冷气,心想,这如果要是下不去的话,这张脸就真是毁了。
转过身,她把镜子倒扣在桌上,心里不停祈祷这疹子一定要全消下去,千万千万不能留在脸上。
东年慢慢趿着鞋走回床边,光着脚上了床,把被子盖住脚,不停回想着当初王光年出疹子时,也是有数日没有见到。等到他再出来时,脸上到底有没有别的东西?可是回想许久,她也想不出来,似乎有,又似乎没有。
最后,东年叹口气。算了,再怎么担心也没有用。命里有时终须有,命里无时莫强求。若是真的因此毁了容,也没什么大不了,至少,爹娘还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不是?
东年想到这里,鼻子不由一酸。她真的很想很想爹娘了。
门轻轻一响,白婆婆轻手轻脚走来,东年急忙把要流出来的眼泪生生憋了回去,只是眼圈还是有些红了。她怕白婆婆感觉到,就将头偏向了一边。
白婆婆手里提着食盒,也没注意到东年的脸色,高兴地道:“年姑娘,这一早晨起来老奴就只忙着高兴的事了,差点连早饭都忘了,真是该打。年姑娘饿了吧?快来吃早饭吧,等过得这几日,疹子消了,年姑娘就可以吃些好的补补身子了。”
东年微微转头,看着白婆婆将食盒盖子打开,把里面的米饭和青菜一样一样取出来,放在桌子上。
白婆婆摆好了饭菜,见东年还没有下床,以为她不想吃,便道:“年姑娘,这出疹子和生病是一样的,要多吃些,身子底子好了,病就好得快。所以年姑娘就算嘴里没味道,多少还是来吃些吧。”
东年身子动了下,慢慢将两只脚从被子下抽出来,垂到床上,白婆婆忙过来帮她穿好鞋子,扶她起来。
东年走到桌边坐下,提起筷子,却没夹菜,只轻轻道:“白婆婆,等我疹子消了,就可以去看我爹娘了吧?”
白婆婆一怔,看了看东年的脸,突然明白了过来,一拍巴掌道:“老婆子还真是心,居然没看出来年姑娘是想娘了。”
东年微微垂了垂眼睛,只盯着桌上的一个角。
白婆婆笑道:“何止消了就可以看呢?其实这几天,虽然东馆主和主母并没有进屋来看年姑娘,但是他们每天都要老奴去说几次姑娘的出疹情况,每天也都会来这院儿中几次,只是站在外面,听听年姑娘的声音。东馆主和主母都是没出过疹子的人,不好进来,当初郎中也这样叮嘱。所以他们虽想进来,却知道呆在外面才明智。”
东年的手微微一顿,轻声道:“我爹娘每天都有过来?”
白婆婆点头道:“是啊,每天都站在窗外,听听年姑娘的声音,或者看看年姑娘在做什么。有时候年姑娘醒着在看书,有时候则是睡着的。东馆主和主母,真真是把年姑娘放在心头上呢。”
东年心中微动。她一直以为自己这几天出了疹子,被与众人隔离开来,她的父母自然也不例外。哪想到他们居然每天都有进院子来探自己。
刚刚白婆婆说他们曾在窗外看着自己,想来,那窗纸上的洞,原是他们探看自己时弄的吧?
东年越想心里越激动,那点因为担心疹子不消而毁容的顾虑早不知被她丢到哪里去了。
白婆婆看东年的面色好转,知道她心结已开,忙道:“年姑娘,饭还是要趁热吃,不然等下冷了,吃下去对身体也不好。饭如果热过几遍,味道也会变差。”
东年点点头,端起饭碗吃了起来。她心情畅快,吃的也较平时快些,可是一小碗米饭吃得光后,连菜也少了大半。
白婆婆只笑眯眯地看着,见东年最后放下了饭碗,才道:“年姑娘可饱了?还要再添饭么?”
东年摇摇头,笑道:“再吃就变成小猪了,白婆婆收下去罢。”
白婆婆端过嗽口水,服侍她嗽了口,这才把碗筷菜盘一类重又放进食盒里,轻轻走了出去,随手带严了门。
东年在地上走了几步,想起白婆婆的话,只觉得越想越开心,尤其一想到过几天疹子消了,就可以重新和爹娘在一起,又可以像以前一样和娘撒娇,心里就说不出的轻快。
这样想了一会儿,东年只觉得站得有些累了,便将没看完的书又拿了本,袖着上了床。
随手翻了几页,正看得出神,忽听外面有声音,又不太像白婆婆的脚步声。这几天她足不出户,对白婆婆的足音已经很熟悉。
正心里奇怪着,忽然窗外又传来的中气十足的童音:“我说,丑病鬼,今天还没好吗?想就这么一直病下去让爹妈疼着你吗?哼!少做梦了!明天爹娘就会厌了你,把你丢出去!”
是东华。
东年在心里苦笑。
居然又是“自己”?
她的灵魂来到这里虽然刚刚几天,但是对东华有时站在窗外挑衅的行为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。想想自己当年,这种跋扈事情也确实没少做,有时是看对方不顺眼,有时是觉得对方冲撞了自己,而有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