桂含春这一番出场,即使是善桐这样不知人事的小姑娘,也不由得要在心底称赞了一声:真是好神的桂二哥。
或许是因为接近了年节,也或许是因为借粮之事虽然还困难重重,但毕竟已经有了眉目,他眼眉之间含了浓浓的笑意,虽然含沁又冒冒失失,将球打向了宗祠,也都未能洗脱这少年郎脸上的愉悦。
说到轮廓的致英俊,他确实是不如许凤佳那样,非但出身好,长得也好,气质更好,纵然有千般傲慢,但也难掩他的矜贵。但善桐本人却更喜欢桂含春的朴素刚健,只觉得桂二哥看起来就显得老实可靠,更得她的眼缘。倒不像是每次见到许凤佳的时候一样,总是担心要被他欺负了去,尚未接近,就要竖起了一身的刺来防备。也不像和桂含沁说话时一般,总得废着心琢磨他话里的含义,到底是真还是假。
只是她更喜欢桂二哥,倒不知道姐姐如何……小姑娘一边想,一边就偷眼去看善榴。
善榴却是极为大方,她见桂含春策马到了近处,便翻身下马,迎面走来,便含笑示意两个妹妹跟着自己一道向桂含春问好。桂含春亦忙不迭还了礼,善桐已经捡起球来送到桂含春身边,殷勤地介绍道,“桂二哥,你还未曾见过我大姐吧?这是我大姐善榴,这是我十三房的小妹妹善喜!”
究竟老太太同二太太的一番心事,到目前为止都还只是一番心事而已,桂含春本人并不知情,因此对着善榴,只有他天然的一点腼腆。少年郎了鼻子,笑道,“见过世姐,含沁无状,打扰世姐清静了。”
善榴微笑着和桂含春客气了几句,见妹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,心中倒不禁有了几分好笑。又看了看桂含春,见他已经含笑和善桐说话,心中多少有了些眉目,便道,“大家亲戚,何必那么客气,不过含沁也实在是不大小心,怎么,他都不敢过来拿球,倒要桂世弟给他出头呀?”
桂含沁是两边的亲戚,善榴是他的表姐,这样数落他也说不上太拿大。桂含春眉头这才一皱,似乎就想到了这一层,他的表情又舒展了开来。“含沁少年顽皮好弄,他又出继得早,常年在天水居住,我们几个哥哥也难得见到弟弟,难免就失于纵宠,请世姐念在此点,不要过于责怪含沁。”
真是再尴尬的事,从桂家的这位二少爷口中说出,都多了几分的自然而然。
善榴就心不在焉地思忖起来:虽说含沁出继实在是令人费解,但从桂含春的言谈来看,几个大哥哥对含沁还是很照顾的,并没有嫡兄欺压庶弟的事儿。
大家大族,讲的就是兄友弟恭,昭穆和睦。嫡庶争斗虽然难以避免,但如果太过激烈,常出人命,也的确很犯忌讳——斗到那份上,可还怎么安安生生的过日子?
更别说含沁和哥哥们感情好,至少就说明桂太太为人还是宽和的……
善榴的目光又落到了妹妹身上,见小三妞正眨巴着眼看着自己的神色,她不禁又是一笑,口中道,“小事而已,也谈不上什么责怪。不过大家自己人,含沁就是挨我几句说也是该当的嘛。桂世弟还是太护着他了。”
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,桂含春这才从善桐手中接过了那五颜六色的马球,他笑着对善桐夸了一句,“三世妹今儿打扮得很可爱!”
却是一点都没有了同善榴说话时那淡淡的腼腆,而是透出了兄长一般的亲昵。
善桐得到他人夸奖,自然也笑得开心,她摆弄着辫梢,难得地露出女儿态来,微微地红了脸,“桂二哥客气了!”一边说,一边又觉得自己看着地上实在是太鲁,便抬起头来冲桂含春灿然一笑——却又害羞起来,笑完了,就藏到了姐姐身后,倒是和善喜撞到了一起——小姑娘自从见到外男,就缩到了善榴背后。
她要是若无其事就受了这称赞,桂含春也不会觉得什么,现在善桐难得地露出了羞赧,他倒也被闹得有了几分不好意思。脸上浮现了一点深泽,转开目光,不和善桐接触。善榴转着眼珠,左看看右看看,忽然也抿着嘴微微地笑了。
场面一时倒是多了几分尴尬,正好背后几个少年郎都过来了,这才把局面缓开。桂含春便转了头,作势要拿马球砸桂含沁,口中怒道,“先让你过来你不过来,现在倒是拉了一群人过来!”
桂含沁接过马球,还是一脸的迷糊,显然本不把兄长的怒气放在心上,他正正经经地给善榴行了礼,又冲善桐挤了挤眼珠子,笑道,“三妮,好呀,今儿个玩得开心吗?”
善桐一见到桂含沁,心里就很警觉着怕他又恶作剧,此时听到桂含沁这话中有话的一句话,不禁又更害羞起来,却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忸怩。好在桂含沁也没有再说什么就放过了她,这边善榴已经训他道,“行事还是要小心一些,今儿个若是族里别家的女孩儿站在这里,就难免要受惊了。”
她是惯做大姐的人,此时教育含沁,态度严厉中又带了温和,且显得推心置腹,让人明白这训斥终究还是为了桂含沁本人好。桂含沁也收敛了神色,诚恳地道,“大表姐说得是,含沁日后不敢了。”
桂含春看在眼底,神色骤然一片温和,他还没有说话,身后诸燕生并许凤佳两人也走到近前来,许凤佳拉长了声音,慢悠悠地道,“桂二哥,怎么拿个球倒是拿了这样久?”
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,他用了和善桐一样的称呼——善桐却已经全没了羞意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