喝退了小玦,云欺风这才冷着脸走进屋中,不发一言便将韩亦幻横腰抱起,向外走去。
“……你今日怎回来这般早?沉渊派里的事……”任由他抱上式神白鹰,韩亦幻见他神色有些漠然,有些警觉追问,“这是要去哪里?”
“你不是很在意沉渊派里的事么,自然是去那里。”云欺风幽幽阖眼,双手抱肩,薄唇紧紧抿上,一副不愿再多答话的样子。直到白鹰辗转,巨翅划破苍穹,这才又重新恢复了笑意。
是……带着一点点狡黠的,得逞的坏笑。
“记得那棵树么?”挥袖指了身下沉渊半山腰空地上突兀耸立着的一颗大树,他开口,不等韩亦幻回答,又自语道,“初见之时,我就被你毫不客气地送给大树祭天去了,还挨了你的巴掌……”
身旁的女子愣神,回想起那时的瓜葛,别扭瞥过目光,“是你自己装作不会武功仙法,何必怪我飞扬跋扈?”
云欺风鼻中一哼,轻笑:你也知道自己飞扬跋扈。
“自凝冰谷一事后,你似乎又做了不少事?”挑开了话题,韩亦幻觉得在此番时候,两人间开门见山的对白会比较轻松,只是开口之时,还是迟疑着让自己的质疑尽可能说得婉转中听。
“你不是都听天辰老儿的好弟子说了么,又何必问我?”
他到底还是介意自己在背后打听他,既然如此,也没有必要再兜圈子。这般想着,韩亦幻咬咬牙,“那些有反心之人,你如何……”
“应对”二字尚未出口,云欺风便笑着接话,一柄折扇在手心敲了几下,“都杀了。”
“你!”美目圆瞪,韩亦幻惊得说不出话来。
“若说杀人,你不比我手软;勾魄长镰之上所染鲜血,亦不比任何修真之人少。”云欺风斜斜瞥了眼,又道,“如今正是我肃清门派之时,不强不硬,怎能稳住人心?当杀之人,不论用何种手段,都要除尽——这道理,韩谷主不会不懂吧?”
语气中讥讽之意盎然。
最后一句逼得她哑然。
韩亦幻脸一垂,竟发现谈话间白鹰麻雀已然落身于沉渊派威严楼宇间的青锋台上,而台下熙熙攘攘的人群,正是沉渊七门男女弟子。那些人的目光集中在两人的身上,脸上显露出的,是迷惘且戒备的神色——他们是早早便等在了这里,看他们喜欢胡闹的云掌门,今日又会上演什么样的戏码。
云欺风站定身形,眯了眼睛,高声道,“沉渊派自始祖云上逐开山立派以来,从未有过弟子以下犯上,杵逆掌门之事……可是如今为了流川侯诛妖的一句戏言,却妄想挑起纷争,实在是不可理喻。我云欺风今日有言在此:流川之上,妖鬼仙魔,本是一家,不分敌我,生生相惜——这也是前任掌门我爹云无涯所奉行的准则,无论他人是否尊崇,我云欺风一日为沉渊掌门,便一日誓死不改初衷!沉渊弟子若再敢拂逆,肆意传播流言,无故屠杀妖族魔族,便休怪云某人无情!”扫视了一眼静默无声的人群,他又道,“即便是云家人……我也绝不准许……”
鸦雀无声。
韩亦幻冷冷看着身边的男子——豪言壮语仿佛是信手拈来,只言片语间将诛妖一事的罪责全数推到了云胜雷的身上!一切都与他无关,他只是做了一派掌门应服从之事,他只是……受到了流川侯的指使。
他说得那般笃定,那般底气十足,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,似乎一切……都被他算尽。
堂堂沉渊派的掌门人,心里是秉承着前任掌门云无涯的信念,是彻彻底底的心存仁慈之人!他可以在众人之前没有一丝犹疑地说出这般颠倒黑白的话来!云欺风,他当真是这般心狠伪善的男人!
泾渭分明。与那个一味想成为弟弟垫脚石的男人,泾渭分明!
即便听到了韩亦幻带着讥讽的轻哼,云欺风还是不慌不忙地扮演着自己卫道士的角色,一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柔夷,道,“云某的意思想必诸位是明白的。那么今日还有一件事要宣布:云家与凝冰谷韩家的联姻之事……”
“堂堂沉渊派掌门人,怎可娶妖女!”他的话未说完,人群中便有人厉声打断,“云欺风,你当你还是那个无所事事的云家二少爷啊!流川侯怎会有你这样的弟弟,沉渊怎会有你这样的掌门!妖女就是妖女,怎能和修真之人共处?!我看是掌门您见色心起,被那妖狐迷惑了心神,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!”
说话的乃是一名沉渊弟子,看服饰配饰资历不低,冷言冷语间,挑衅地望着青锋台上二人。韩亦幻咬了唇,手却被云欺风捏得更紧,只是,一阵强忍住的微颤从他的指尖传来。她扭头,狐颜男子脸上依旧是人畜无害的笑容,眼角间的杀气却不经意流露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