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哦,那你是喜欢进山。”
“也不是。”
“哦,那你是喜欢和你妈在一起。”
龚小亮抽完了手上的烟,戴明月拿着烟灰缸走去客厅。龚小亮看着他的背影,说:“记得戴围巾。”
戴明月举高手臂,摆了摆,去玄关换了鞋,走了。龚小亮背靠着窗,仰起头望向那些高高悬着的裙子。
风吹进来,各色裙摆翩翩起舞。
蓝姗问他:“小亮啊,你会跳恰恰吗?”
恰恰是什么?
就是恰恰舞啊。以前没有什么娱乐,大家没事就只好去舞厅蹦擦擦。
蹦擦擦?
跳舞。
于是,蓝姗挽着他,教他蹦擦擦。他踩到她的鞋子,她踮起脚旋转。她的裙摆迅速盛开,迅速凋零。
龚小亮转过身,往楼下看了眼,他看到戴明月了,他就在楼下的信箱边上,一手抓一把雪,把它们拍在一起,夯在地上。他戴了围巾,戴了帽子,没戴手套,他和一群孩子一起堆雪人。有两个调皮的孩子不堆雪人,光捣蛋,拿雪球砸人,砸雪人。戴明月被其中一个孩子的雪球砸中了,他奋起反击,追着那孩子打起了雪仗,混乱嬉闹中,龚小亮听到有人“戴老师”“戴老师”地喊着。
“戴老师!”
“戴老师!别……别进去!”
龚小亮贴着墙壁坐在了阳台地上。他又点了根烟,把烟灰抖在手心里,起先有点痛,后来也就习惯了。
戴明月从楼下回上来时,一双手通红,脸也很红,他一边往浴室走一边脱衣服,埋怨道:“出了一身汗!陪小孩儿玩太吃力了,还好我没孩子!”
龚小亮跟在他后头捡他丢在地上的上衣,袜子,裤子,皮带。他把它们放到了沙发上。戴明月进了浴室洗澡,洗好出来,脑袋上兜着条浴巾,坐去了沙发前的地上。他抓着浴巾擦着头发说:“热死了。”
龚小亮开了电视,戴明月从沙发边的柜子里翻出了把指甲刀,低着头剪手指甲。龚小亮换台,他不时抬一下头,顿一下,电视剧,新闻,纪录片,电影,电影,电视剧,广告,电视促销依次过场,他喊停,说:“看这个。”
龚小亮放下了遥控器。他们看中央五套的一场女排比赛重播。
戴明月把浴巾扯了下来,挂在了脖子上,他剪好了右手的指甲,比了比,看了看,一瞥龚小亮的手,拉过他的右手,作势要给他剪指甲,他道:“我小时候最喜欢我妈给我剪指甲,挖耳朵了。”
“每到那个时候,她就会特别,特别小心。”
龚小亮看了看他,拿过那指甲刀。戴明月笑着把左手伸到龚小亮面前,龚小亮握着他的左手大拇指,把指甲刀的刀锋贴了过去。咔一声脆响。戴明月笑开了,直道:“你对我也太好了!我和你提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?”
龚小亮小心地修剪戴明月的指甲,冷声说:“我不杀人。”
“你好好复习,准备考试。”
“嗯。”
“你想学什么专业?”
龚小亮轻轻抓着戴明月的小拇指,没说话。
“英文吧?蓝姗说你英文很好。”
一小片指甲飞了出去,龚小亮找了找,在地上捡起这片指甲,放到茶几上,说:“她和你说起过我?”
“当然了!你那会儿可是十九中的风云人物。”戴明月说,“又高又帅,成绩还好,体育也不赖。”
龚小亮把剪下来的指甲扫进手心里,扔去了厨房的垃圾桶。他拿了瓶啤酒给戴明月,戴明月喝了一口,继续说:“她说,龚小亮想考上海的大学,来问问她的意见,她还说,你想到哪里去了,他是学生,我和他能有什么呀。”他看龚小亮,眨着眼睛,“你知道她说话的那个腔调的吧?你还记得的吧?”
他当然记得,她温软的尾音,甜蜜的吐息,好像能把所有字都粘在一起,做成一颗最甜的糖果。
龚小亮也喝了口啤酒,把指甲刀放回了抽屉里。戴明月歪着脑袋擦头发,说:“我问她,想不想回上海。”
龚小亮伸手过去搭在了他的浴巾上,戴明月便垂下了手。龚小亮隔着浴巾轻轻揉搓他的头发。
“她怎么说?”
她。她洗过头之后也喜欢用毛巾擦头发,她说吹风机太吵了,就让它自然干吧。就让它顺其自然吧。
戴明月说:“她说不想啊,她说牡丹挺好。”
“真的吗?”
“真的啊。你是不是想不出来牡丹有什么好的?”戴明月回头看他,带着微笑,“可能你在牡丹太久了,感觉不出它的好了,这里雪多啊,上海可没这么多雪,下雪多好啊,世界白白净净的一大片,还很安静,雪能吸收声音你知道吗?树也可以,下雪的森林一定是世界上最安静的地方。”戴明月还看着龚小亮:“你和蓝姗上过床吗?”
龚小亮反问他:“你呢?”
“上过啊。”
“哦。”龚小亮擦他脸上和脖子上的水珠,应了声。
戴明月转了回去,说:“她用的沐浴露味道不错。”
他又问:“她不会是你的初恋吧?”
“我妈没和你说吗?”
“你谈恋爱还都和你妈报备的啊?你在讽刺我啊?”
“她是我的初恋。”龚小亮停下了手上的动作,戴明月把浴巾拉下来,盖在了腿上,道:“你妈说你只会读书,说你那个年纪的男孩子很容易被人骗,我也觉得,正是感情充沛的年纪,又没有适合的发泄渠道。”
龚小亮问他: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