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们出生之前就已注定,她们逃脱不掉自己的命运。即使当时高高陪在她身边,也不能改变什么。
还好,十四平安长大了。还好,她在乎的人都还在那儿等着她。离春知足了。她暗暗守着十四,护着她的“心尖尖”。
十四并不知道离春就在附近,她原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离春的掌握,如今她正是天高海阔,自由翱翔的好日子。现在好了,转了一圈,所有的人和事都在五年之后的今天,又聚集到了一块儿。
十四将发丝捋到身前,她心不在焉的梳理着发梢。五年的时间就像是一场梦,如今想来,那些人与事还历历在目,好似一切都发生在昨天一样。当初在家中的时候,她以为父亲要赶走离春,她舍不得,最后禁不住阿难在旁蛊惑,竟鬼使神差的跟着她们一起易了容偷偷跑了出去。然后——她和阿难与离春走散了,她们两个少不更事,像笨蛋一样叫人贩子给捆了——再然后……十四想到这儿,她不由得嗤笑了一声,叶子长,可不是老子成心找你不自在!
阿难悄悄凑到她身边,她歪着头瞅了瞅十四,“想什么呢?美成这样。”十四正在出神,冷不丁的被她一问,她一抬头就看见阿难披散着头发,我的天,这真是太吓人了。她忙将梳子丢在梳妆台上,又一巴掌把阿难推开,“你快躲远点。好好的人都被你吓出毛病了。”
阿难有些不高兴了,“我这好不容易‘起死回生’,你倒是不见外,还是那么嫌弃我。”十四听了这话,她悠悠叹了口气,又伸手将梳子拿了起来。她举着梳子说道:“行了吧,你不嫌弃我,我就阿弥陀佛了。快点给我梳个头,你是知道的,这女人家的玩意我最不在行了。”
阿难闻言也没再说话,她默默接过梳子,轻轻的在十四头上梳了几下,“你想梳个什么?”十四抬手摸了摸脸颊,她随口说道:“你瞧着办吧。”哪知阿难听了此言,她眼珠一转,说道:“我给你梳两个髽髻吧。”
十四听了这话再也坐不住了,“你快拉倒吧。哎呦。”十四还没来的急抱怨,阿难就开口了,“你个姑娘家怎么这么护头?”十四扭头瞧了瞧阿难,心说我这要不是反应快,这头发还不让你薅下一绺来?“阿难,你想报仇吗?”
阿难正低头择着梳子上的头发,她听十四如此一问,禁不住抬眼瞧了瞧她,“报仇?”她淡淡一笑,“报什么仇?找谁报仇?”十四闻言一惊,她原本只是想抱怨两句,没想到阿难竟想到了旧事。原来在她心中始终不曾将那些事放下。
十四起身将阿难按在凳子上,“你先把自己的头发弄好了,我一会跟你说正事。”阿难“呃”了一声,她懒散的梳理着长发,说道:“你现在说就好了,我梳个头也不碍事。”
十四回身坐到床头,随手在鬓角捋了一绺散发,她编着辫子,说道:“五年前的事,是我连累了你。若是你不曾跟着我,你在家里也不会让人毒哑,你也就不用跑出来,又遇到后面那些事。这些苦原本不该是你受的。”
阿难呵呵一笑,“这你就说错了。我生来就是吃苦的,早在我出世那一刻,我的命就注定了,就像你,我的小姐,你生来就是享福的。”十四手上一愣,而后她才默默说道:“我这是在享福吗?”
两人都静了片刻,阿难才说道:“我是你家的奴才,主子教训奴才,怎样都是应当的。何况,那件事也不是你能做主的,你信我,我从不曾为此怨恨你。”她见十四默不作声,遂又继续说道:“在水上那次,就更怪不了你了。我是瞧见了水月,我知道自己性命不保,若是落在她手里,指不定还要遭什么罪,索性不如一死来的痛快。我是自己寻死,怎么能怪别人呢。”
人生有许多不如意,十四也有诸多不顺心的地方,阿难又何尝不是。十四心想,也许人都是如此,谁也不可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想怎样就怎样,谁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平平坦坦。正所谓“如人饮水,冷暖自知。”谁都是捱着,受着,活着。
高高以前就常常跟她说:“得快乐且快乐,人生苦短。”她过去只觉得高高不正经,不上进。后来她长大了,明白了这世间的事,她才理解,人活着就得自己找乐,只有如此才能支撑自己一天天活下去。失望,痛苦,如影随形,人又何苦随着那些情绪一起沉沦?就连武师傅也曾对她说过类似的话,“得快活且快活。”十四扪心自问,我如今可快活吗?
当初任凭离春说破了嘴皮子,十四就是不信,她不知为何家里人要把她当作男孩抚养,她不信自己不是易家的孩子。父亲在呢,母亲也在,离春为什么要骗她?十四要真相,她要亲耳听他们对她说,“你不是我的孩子。”只有这样她才信。
离春拗不过她,最后也只好带着十四悄悄回去看看。她们不敢回易家,俩人乔装改扮后,去鲁府拜访了鲁先生。离春对十四说,鲁先生是易家的老人,想当初易仁年幼的时候,也是由鲁先生开蒙教授学业。鲁家和易家有深刻的情谊,鲁老爷子又学富五车见多识广,有事先问问他,保险一些。
鲁先生当时见了她们两个,他瞅着十四半天没说出话来。这易家的十四少爷怎么是个姑娘?他真是老眼昏花了,他与她日常相处了几年,愣是没瞧出来。易仁又是怎么想的?他没事整这么一出到底是图的什么?
鲁先生见事有蹊跷,他赶紧叫家人紧闭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