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声音,再看看她的脸,小姑娘依旧没什么反应,仿佛叫肚子的是他。
卢承奕抿抿嘴角,又站起身,跑到就近的桌上拿一盒牛奶过来。怕看到她不友好的眼神,也怕她不收,卢承奕把牛奶放到她面前的地上,然后转身跑进另一个房间,躲在门旁边,从缝隙里偷偷看她。
柏一已经很久没吃饭,连口水也没心情喝,她看着面前的牛奶,想了想,伸出小手,拿起来吸。
门缝里的卢承奕淡淡地笑了一下,眼角弯弯的,睫毛不太长,却很黑。
等了一会,卢承奕攥着口袋里的糖走过去,悄悄放到她旁边,洋装若无其事地站起来飞快跑开,结果刚走两步就撞着个人,他的头刚到那人的胸膛上。
“咦,这不是那天被救下来的小朋友吗!”被撞到的人是个记者,之前发过一篇赞扬柏父的报道,受到好评。这次来参加柏父的葬礼,除了祭奠之外,也想来找找相关新闻,好回去做文章。
柏父执行任务那天,有路人拍到现场视频。嫌犯拿着枪,把从网吧顺手抓来的人质卢承奕圈在怀里,跟警察谈条件,对峙中发生意外,柏父为了救下人质中弹,没能抢救回来。
之后新闻被报道,为了保护卢承奕,卢家人拒绝任何说要来采访的人。
今天是柏父的葬礼,在这里碰到他也不足为奇,有这么好的机会,记者当然不会放过。
“你是被柏s,今天来祭拜他,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吗?”
“见过柏家里人了吗?能说一说现在的感受吗?”
“……”记者完全没把他当做一个小孩子。准确地说,记者的提问方式很直接,非常……不礼貌。
卢承奕呆住了,局促地站在那里,手圈着裤腿上的带子,连呼吸都忘记了。
他觉得身边的人好像都在指着他,他觉得自己很像动物园那些可怜的小动物,说“啊,就是那个小可怜,被柏警察救下来的那个……”
“是这小孩子啊,唉,反正我觉得不值……”
“……”
卢妈妈在外面和沈母讲话,听到里面的动静,赶紧进去把卢承奕护在怀里,记者看到卢妈妈,更是大胆提问,“作为被救人家属,请问你有什么对柏先生一家说的?”
闪光灯从脸上照过,无比刺眼,卢妈妈将卢承奕护在怀里,手遮着他的脑袋,沈母过来跟记者悄说了几句话,然后叫卢妈妈去到房间里。
场面有些难堪,卢妈妈说了几句话,然后把记者叫到一旁,明显不悦,“就算想做文章,也看清楚状况吧。这里不欢迎你,你走吧。”
柏一把牛奶喝完,捏瘪了丢进垃圾桶里,朝卢承奕待的房间白了一眼。
麻烦又不长脑子的傻子。
她想。
北宜热了大半个月,高温旱热,柏父出殡那天,下了大暴雨。
天空阴沉,远处的乌云重重地压下来,气氛压抑。
雨水狠狠地砸在地上,鞋子湿透了,裤脚也贴在脚踝上。
柏一和沈令音站在最前面,一头黑伞,遮住了眼底的情绪。
伞帘上投下雨幕,柏一咬着唇呜咽,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。她怀里抱着一朵锦旗,是他们献给爸爸的。柏一用胳膊擦擦泪花,然后把锦旗放到墓上去。
穆清蹲下身,伸手去擦拭她眼角的泪珠,眼里隐忍着难受和怜惜,“要坚强,知道吗?”他的话被漫天的雨声盖住,柏一再也忍不住,大声啜泣起来。
身边的人都一个个走掉了,雨却越下越大,一点要停的预示都没有。
沈母不忍心,她扯扯柏一的衣服,开口声音都沙哑了,“走吧。”
柏一没动,她在那站了整整一下午。
穆清学校有急事,没办法一直陪她,他劝她说:“一一,我们回去吧,好不好?”
她的眼睛无神,愣了几秒,才反应过来他在和她讲话,迟疑地摇摇头。
不走。
她想和爸爸再多待一会。
……
到最后,只剩下柏一一个人。
墓地一片阴沉,地上水珠流淌。
照片上的爸爸很严肃,抿着嘴没笑,但能看出脸上有一个隐约的小酒窝。
爸爸其实没那么严肃,爸爸其实很逗,会教她很多在学校里学不到的东西,会瞒着妈妈助她逃课,会鼓励她保护她不受一点伤害。
爸爸是天。可是天塌了。
右手撑的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了,大颗大颗的雨往脸上砸,混合着她的泪水,冷热交融,咸味。
卢承奕从身后走来,伞靠在她头上。一瞬间,头顶的雨都打在伞叶上,噼里啪啦声音很大。
她的头发湿了,贴着脖子,乱糟糟的。
卢承奕不敢开口。她不动,他也不动,就这样静静地陪她站着。
一阵大风吹过,带着雨水,伞被顺力吹歪。卢承奕紧紧握着伞柄,但雨水还是顺着风向吹打到柏一的身上,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卢承奕手忙脚乱地拉回伞,风停了,他站直,不小心撞进柏一满是尖刺的眼里,他心一窒,话卡在喉咙里难受。
柏一全身湿透了,像能拧出水来,她的眼神像冰碴,周遭的气温瞬间下降一个度。卢承奕不敢看她,只能低着头,看自己的鞋尖。
该说些什么?快点说些什么啊!妈妈说小女孩是要哄的……怎么哄来着……
“滚吧。”柏一看着他额前的发梢,声音比想象中还冷。
?
卢承奕咬着舌尖,傻子快说点什么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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