把阮茗接过来之后,宁霏这还是第一次清楚地见到阮茗面纱下的真面目。
她的脸上有一大片黑褐色胎记,覆盖了整张脸的三分之二,而且就在正中间,看过去的确十分可怖,几乎像是鬼怪一般,晚上走出来都能把人吓死。
单论五官和脸型来说,她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,秀眉凤目,琼鼻樱唇。就是这片深色胎记实在太过显眼,所有人第一眼看过去都只能看见她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,不会多看第二眼。
阮茗只让宁霏看了一眼,就要把面纱继续带上,宁霏拦住了她。
“等等,你脸上的这片胎记,应该是可以治疗的。”
很多胎记都可以去掉,阮茗脸上的这一片面积虽大,但情况还不算太严重。这个时代做不了激光手术,只能用药,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来慢慢治疗,但最终应该能恢复到接近正常的肤色。
阮茗停顿一下,还是淡淡地带上了面纱。
“没关系,容貌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,我现在只想报仇。”
除了揭露谢逸司诏书造假之外,阮茗来了这里之后,把她在谢逸司那里已知的全部信息都一五一十地给了宁霏等人。
满门被灭的血海深仇,现在她比谁都更希望谢逸司被拉下来。
“有一件事,我觉得可以注意一下。”阮茗说,“谢逸司对他那个刘姓侧妃的感情似乎不一般。”
谢逸司的立后大典今天刚刚在皇宫中举行。阮茗已经逃走,谢逸司便立了地位最高最重要的中书令孙女为后,而之前庆王府中位份仅次于阮茗的刘侧妃,则是被封为贵妃之一。谢逸司没有其他什么得宠的妾侍,其他几位贵妃和妃嫔,全是新封的朝臣家中的女眷。
宁霏问道:“这个刘侧妃是什么来历?”
“没有什么特别的来历。”阮茗说,“刘氏跟贾家有亲戚关系,算是小时候就认识谢逸司的青梅竹马,但她是个庶女,而且出生很低,生母只是一个青楼女子,连贵妾都算不上。所以她最多只能当到侧妃。我从刚进庆王府的时候,就发觉谢逸司对待她的态度跟对待其他女人都完全不同,也不是特别明显的宠爱或者亲密,那种感觉……我描述不来,但你肯定能明白我的意思。”
那时候谢逸司对待她确实是很好,可那种好只停留在形式上,就是刻意做出来给她和其他人看的。
当然,谢逸司能把这种刻意感减弱到最低的程度,表现得尽量自然,但像她这种直觉敏锐的人仍然能感觉得出来。
而她每次看见谢逸司和刘侧妃在一起的时候,尽管也许还不如跟她在一起时那么亲密恩爱,但那时谢逸司表现出的,才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愉悦和轻松。
因为她并不爱谢逸司,所以以前她并未在意过这一点,看见谢逸司和刘侧妃也不觉得吃味。现在想来,谢逸司那般城府深沉心机莫测的人,能对一个女人有真正的感情,着实十分难得。
宁霏明白阮茗的意思。这个时代高门贵族的男人,要做到后院只有一个女人,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,即便自己不想娶,家族圈子和社会环境的压力也会逼着他娶。但作为人性的一部分,只对某个女人动真心,却并不少见。
哪怕是建兴帝,身为拥有后宫三千佳丽的帝王,心里也有当年孟皇后这样的一颗朱砂痣,一道白月光。
阮茗继续道:“立后之后,接下来就要轮到立储君。刘氏出身太低,谢逸司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立刘氏为后,而且他现在的皇位本来就不稳固,也需要靠后宫的位置来笼络朝臣。但我觉得,他很有可能想把刘氏所出的谢晋朗立为太子。”
谢逸司不立刘氏为后,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刘氏。刘氏没有高贵的出身,没有雄厚的背景,自己本身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。即便谢逸司独排众议强行立她为后,等于就是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去,不知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的位置,对她来说更加危险。
但立储君的情况不同。如果谢逸司真正的想法是最终要把皇位传给谢晋朗,那么现在就不能立谢晋宇为太子。
因为谢晋朗才九岁,而上面的谢晋宇都已经是二十一岁的成人了。如果现在就立谢晋宇为太子,等到谢晋朗长到能担当重任的年纪,谢晋宇早就已经长成羽翼,站稳脚跟,即便谢逸司偏心偏到肋骨上,再想打压下去也十分困难。
就好比当初建兴帝的几个皇子,之所以能夺嫡斗得如火如荼,是因为皇子们年龄都相近,实力也不分伯仲。而后来出生的几岁十几岁的小皇子们,尽管里面也有聪明优秀的,但毕竟实在是太小了,隔着二三十年的差距,拍马也赶不上。
“这怕是不容易吧?”宁霏说,“嫡长两条都是谢晋宇占着,谢逸司想废长立幼,从各方面都说不过去。”
“是不容易。”阮茗说,“但谢逸司肯定会尝试,之后就看他到底要怎么做了。”
阮茗果然没有预料错,第二天下午,京都城内就传来了一个关于谢晋宇的消息。
当时宁霏正在和谢渊渟一起在军事地图前面,预测京都御林军的布防。去年益王率领镇西军围攻京都的时候,他们都参与了守城战,很熟悉京都的防御。但现在谢逸司肯定会重新布防。
第一批李家军预计在七天之后到达京都附近,其余的在后面三五天内也会陆续赶到,总数有六万左右。中立派的那些手中有兵权的武官,有一部分已经被太子拉拢过来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