反观宋炜,倒没急色的对人毛手毛脚,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人扑入水中,来个鸳鸯共浴,尽管他非常非常想这么做。
忍耐的直挺挺站着,任热水淋过身体,目光始终离不开魏小渺,然而魏小渺总是低首垂眉,几乎不曾抬起眼来正面注视他,他晓得,这是他从小被严格教导要遵守的规矩,不能抬头直视主子的脸,那是大不敬的冒犯行为。
他希望,魏小渺有一天能自己抬起头来,用同等的高度无畏而专注的注视他,不再用自卑自贱的奴性困绑住自己。
“我和以前是否有所不同?”宋炜开口问道。
“王爷似乎晒黑了些。”魏小渺恭谨回答。“请王爷入水。”
“嗯。”宋炜抬腿跨进浴桶,将身体浸入水中,肩膀靠在边缘。
魏小渺松开他的发髻,用手指拨散头发,再拿花皂打泡为他清洗,指腹插入发间,力道适中的按摩头皮。
宋炜舒服的闭上眼睛,身体一放松,连日奔波的疲劳这才全涌了上来,索性更加放松,享受魏小渺细致周到的服侍,鸳鸯共浴什么的,还是等他自愿宽衣解带的时候吧。
洗完头发,魏小渺打湿一条软布巾,手劲轻柔地擦拭他的脸面,揩过下巴的短胡髭,刺刺的触感搔得手心有点痒。
胡髭峥嵘的七王爷看起来更加威武阳刚,气势逼人,其实颇适合他,但魏小渺还是轻声问道:“王爷可要修面?”
“嗯。”宋炜慵懒应声。
修面时需以极利的片刀在脸面咽喉之间滑动,这种事只能叫信任的人来做,尤其生在皇家的人,他们的项上人头怎么说都是异常珍贵。
魏小渺走出去,又唤了个常随太监进来,这个太监修面的手艺很好,宫里不少内廷侍卫常找他帮忙。
宋炜敏锐听到别人的脚步声,睁开眼瞪过去,凛声道:“滚,本王只要魏小渺。”
那人吓得身子一抖,苦脸瞧向魏小渺,实在不敢替这个杀气腾腾的爷修面,传闻他治军严厉甚极,非常冷酷无情,怕修个不好就小命不保。
“小人久未替皇上修面,手法已经生疏,怕要伤了王爷。”魏小渺解释道。
“无所谓,我要你来!”七王爷霸道的命令。
“王爷,您这是在为难小人了。”
“好,你让他来,他割本王一刀,本王叫人割他一百刀。”
那人一听,拿在手中的修面刀都快握不住了。
魏小渺见他手抖的厉害,假如真叫他修面,恐怕不伤也难,只好作势叫他退下。
那人急急放下修面刀,飞快退出去,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小命,出去后对其他人小声道,冷面战神果然名不虚传,那虎眼一瞪,咱差点就吓尿了,看来也只有咱们大总管能不惊不怕的侍候这位爷。
魏小渺不是不惊不怕,是莫可奈何,对宋炜先行告罪道:“小人如果不小心割了王爷一刀,那一百刀小人受下了。”
宋炜再度闭上双眼,随口回道:“就算你割我一千刀,我也不会动你一下。”
魏小渺一顿,无言以对。
他先于宋炜的脸上涂抹修面专用的油膏,再一手轻轻固定宋炜的脸,极其谨慎地将修面刀轻放侧脸上,屏气凝神,徐缓平稳的慢慢滑动片刀,小心翼翼的刮去胡髭。
宋炜全然放松身体,彷佛将生命都交在他手中了。
冰冷锐利的刀锋在皮肤上游移,随时都可能割断他的喉咙,然而这一刻的危险,尝起来的滋味却是甘美,即使魏小渺要取他性命,他想,他也会引颈就戮吧。
呵,本王对这个人的执着简直像病,甚且病入膏肓,无可救药。宋炜心中讪讪自嘲,甘之如饴。
迥异于宋炜的放松,魏小渺如履薄冰,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,生怕不小心割破手中的这张俊脸,虽然他相信宋炜确实不会伤害他一分一毫。
藉着修面,他首次专注仔细地凝视宋炜的脸,不似其他天家兄弟的尔雅俊逸,端正的轮廓仿若刀雕斧凿,刚毅俊朗,英伟不凡,心想,如果他的表情不总那么冷漠,如果眼神能柔和些,偶尔露出笑容,大绍未成亲的女孩儿们必然为之倾倒。
加之他出京前手握半面虎符,掌管二十万京畿大军,出京后至楚南虽只屯兵五万,但依然不减赫赫武威,威名远播,乃大绍不可或缺之栋梁,当代能称英雄的人物之一。
这个男人是个英雄,是个天子骄子呀。
世上谁能不敬、不畏、不爱?
手指舒缓画过已修干净的地方,眼神不知不觉透出景仰与倾慕,连自个儿都不晓得的缱绻如丝,温柔似水。
如果我不是魏小渺,如果我是女人,我一定会爱上这个男人的……
如果宋炜此时忽然睁开眼睛,看见魏小渺此时此刻的神情,大概会疯狂的立马将他扑杀吃掉,吃饱喝足后再不顾一切把人打包卷好,强行抢回楚南当压寨王妃。
可惜宋炜错失良机没睁开眼睛,魏小渺战战兢兢的顺利修完面,没见红,嘘口气,再拿布巾清洁身体。
他的性格认真,任何事无论大小都求全力以赴,在宋炜的身体各处又擦又搓,搓澡是个体力活,额头渗出细小的汗珠,身上的衣袍都被水打湿了。
那些羡慕嫉妒恨甚至自卑什么的复杂情绪,似乎跟着污垢渐渐的被搓洗掉了,一心念着要把这人刷得干干净净,清清爽爽,不自觉竟脱口说出心里话:“不知王爷怎能忍受这一身脏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