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认知浅薄,所以以为我既世界。当然喽,关于这个在哲学上还有很多,更进一步描述的是,我其实是我思故我在的忠诚支持者。
换个说法就是,我是个大龄中二病患者,到现在还觉得世界是围绕着自己转着。
我小时候真的这样以为。我曾经盯着我的父母,好奇他们也会“想”吗?我能在心里一心几百想,圈圈绕绕,建立体模型,别人也可以吗?他们难道不就是纸片人吗?其实我现在也好奇,我觉得我的心里有一整个世界,可别人,怎么可能有。
我出车祸了,死了,可是还在,这当然不奇怪。
我站在原地,看着我的尸体被人抬到担架,上了救护车。我没跟着去,反正毫无意义。我只是在想,我现在算什么?是一抹幽魂,传说中的鬼,还是,我只是一缕思想?之所以这样疑惑,只是因为我看不到自己。
我是一片空,却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存在;我看不到自己的四肢,却能如常的行动。也许,我之所以以为自己没有变化,是因为我当了那么多年人,所以现在潜意识就还是人类的形态了吧。
也许我可以变成别的形态,哪怕变成什么样我也看不到。我在地上打个滚,把自己变成一只猫,但一定不成功,爪子上的肉垫怎么这么硌人呢,对了,指甲也忘记变出来了。
我以前特别想养猫。一个人住的时候,又要加班又要出去应酬,怕买来了也无法好好照顾他,所以一直按捺住了这种想法。和安成同居之后,因着他的作息很稳定,我就对他提了这个想法,然后就看他皱眉算了算开支,摇头拒绝了。
我以为养只猫要不了多少钱,可是安成却给我一笔一笔算账,原来养猫像养孩子一样,打疫苗看病,吃穿住行,都不能潦草敷衍。相比他想的这么多,我简直为自己感到惭愧,想来我若是养了,也是不负责任的主人,享受于的猫的可爱,却把照顾他的责任甩给安成吧。
安成总是这样,和我的常常考虑不够周全,常凭心意行事随心所偶遇相比,他很务实,最擅长精打细算,和他在一起之后,我的生活水平真的突飞猛进。一起出去玩的时候,他总考虑的很周到,无微不至,十分可靠。
不过我们还是分手了,这并不是谁不好,谁做错了事,就是分手了而已。尽管安成要结婚了看似是主要原因,可我其实明白,就算没有这事,我们也不会长久的。
所以我微笑的同他分手,异常干脆的答应。我不愿意说那些话来刺伤他,也不需要他对我感到内疚,从而一直记住我。毕竟,在分手的前一刻,我还那么喜欢他。
我死了,安成会来吗?他肯定会来的,说不定已经会来了。人死了一了百了,对我来说没有什么需要做的,也没有什么可惦念的,但是活人恐怕还要伤一番脑筋。我想起安成,我的同事,还有说不定永远都不会原谅的我家人,奇怪的是,我竟然毫无波澜起伏,既不惶恐,也不忧伤,而我明明一直感情充沛,易喜易哀。
人体用来体会感情的地方,是寄托在哪个位置的呢?难道随着我身体的死亡,我也失去了那些能力么?可我明明还会思考,又没带着大脑来。或者我整个人生机遇都是在做梦,既然在我身上已经发生了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。
假如我一直是这样的变化,然后持续下去,会迅速的厌倦吧,毕竟我那么喜欢玩。我才刚刚变成这样,就已经替以后担忧了。也许是因为那些积极的情绪已经抽空,失去了诞生的温床,我突然觉得,像个正常人一样,直接死掉多好。我可不想费尽心思去打发时间。
不对,可能其他人死了也会这样,我又不是最特殊的。可是他们也会变成这样又能怎样呢?我连自己都看不见,又怎么能看见他们?这样的虚无形态,恐怕构建不出社交圈吧。
为了验证我的想法,我去了医院。医院总是死人最多的。我仿佛在那里看到了安成,他在哭。哦,我的尸体好像是送到了这里。我没有再看他,到了抢救手术室那里。蒙着白布的小车推了出来,配音是稀里哗啦的抽噎嚎啕声。
我什么都没看见,轻微的失望情绪转瞬即逝。我不觉孤独,孤独也是一种情绪,而情绪漏掉的我,恐怕不会被孤独逼疯。
我明白我会变成什么样。失去记忆的载体,我身为人类时的记忆,喜怒哀乐,都会这样慢慢漏掉,最后麻木,空洞,像无知无觉那样的风一样。
我明白我应该趁着这段时间,多去体会人世间的美好,像是绝症病人,用最后一段时间来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。可是——它们都会漏掉啊!注定挽留不了的东西,没必要留住。
我从前不是这样悲观的人。我为这样的我害怕。
……
我,许和安,已死之人,苟喘残延于世。
记不得自己是怎么死的,不知道生前还有何愿望和感情,也不知道自己死了多久。我曾经爱过的人,恨过的人还在吗?连面孔都忘掉了。记忆被稀薄的太多,倒是我的名字没有忘的彻底。
目前正寻找让自己彻底消失的方法。除此之外,我记着的就不多了。
这是一场无望的尝试,我把自己比喻成殉道者。道既死亡。
有什么能伤害到一缕风呢?哪怕静止,风也在这里,无法消失,无法被杀死。
我就是风。
要是每一道风,都是已死之人的不甘,那这个世界会充满着多大的怨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