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闭着眼睛,似乎并没有挣扎反抗。
这一次的真心,我依旧不客气地收下了。
☆、九
-玖-
我在布袋里找到了一个铜镜。
然后从雪刃空洞的胸口那里蘸了点余温尚存的血,细致地点到唇瓣上。
我的脸色因为这一抹殷红变得格外艳丽起来,镜中少年眼波流转时勾魂摄魄,甚至美得有点邪性了。
“雪刃,你是喜欢我这副皮相吗?”
没有回答。
再也不会有回答。
我帮哥哥缝好胸腹,静静等待他“活”过来的那个瞬间。
大约过了半柱香那么久,哥哥的眼珠动了动,缓缓地垂向了下方。
我没有进行任何操控,是他自己在动,没有怒目而视也没有攻击我,只是稳稳当当地坐在原地,轻轻地垂下眼眸。
成功了吗?
谢天谢地,万谢雪刃。
他果然情真意切,那颗心是好用的心。
“哥哥,你看看我。”我唤他。
他不肯动,也许还不太习惯。
我又叫他:“哥哥,我是洛洛啊……”
哥哥的睫毛微微扇动,他有些滞顿地抬起眼睛,出口的声音是被长久封存后,生了锈般的嘶哑:“洛洛?原来、阿偃,叫洛洛……”
他叫我……阿偃?!
“你说什么?”我迟疑地看向他。
哥哥活着的时候,从来没有过这种眼神。
通透清亮,懵懂而虔诚,明明生长于严寒,却仿佛如春水含笑。
那是雪刃的眼睛。
天啊,天啊。
☆、十
-拾-
哥哥,或者说是雪刃。
雪刃的灵魂在哥哥的身体里醒了过来,他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尸体和作为凶手的我,最先的反应居然是充满新奇地叫我名字。
一连好几次,他的声音越来越顺,终于没有了那种锈涩感。
“洛洛,好听。”他赞道。
而我陷在荒谬的混乱中,理不出头绪来。
雪刃扯掉连在他每一处关节上、以肉眼根本看不见的蚕丝,然后他活动活动手脚,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。
他说:“别怕,我没怪你,现在好像出了点岔子?你哥哥……”
“不知道,我不知道!”我怒气冲冲地大声打断他。
雪刃很聪明,他听过我的讲述,知道活傀儡情人的制法,再联系眼下情形,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,不再追问下去。
“我兄长就快回来了。”他好心提醒我。
我这才如梦初醒,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东西,边飞快地动着手指,边向洞穴外跑,口中道:“哥哥,我们先离开这里。”
话出口,始觉不对。
我的哥哥。
和那副皮囊中的雪刃。
他们仍然站在原地,已经非我和我手上的指环所能控制。
“……”我想叫他,却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。
就在我们相对而立,踌躇不前的时候,黑羽回来了。
他带着翅蚁蚁后,闯入了洞穴这满地的狼藉中,待看清雪刃冰冷僵硬的尸体后,便不可置信地扑了上去。
他把雪刃抱在怀中,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地问我:“是谁干的?”
我要杜撰一个凄惨的故事给他,毕竟傀儡师都很会编剧本。
比如幸存的雪豹回到这里,为报仇掏走了雪刃的心脏。
或者,其他的游猎者想杀人夺宝,雪刃中毒躲躲闪不及,不幸丧命。
任何一种说辞,都可以为我争取点逃走的时间。
我还在斟酌着该选哪个更为可信,“哥哥”却忽然向黑羽冲了过去。
“你快走,这里有我!”他喊道。
这个傻子啊,如此说,岂非不打自招?
黑羽意识到事情的真相,他抱紧雪刃的尸身,无比悲恸地仰天长啸,紧接着怒吼一声,抽出骨鞭一跃而起。
他要来杀我了!
我慌忙转头向外跑去,黑羽追上来,我们转眼间就到了冰原裂谷的边缘。
前方无路可逃,而身后骨鞭将至,我被他逼入了绝境。
紧要关头,雪刃终于控制着哥哥的身体及时赶到,他一把抱住黑羽的腰,奋力将他向后拖着,口中大喊:“兄长是我,我在这里!”
随后,他又用某种我听不懂的北荒语言,轻轻地说了句什么。
话音甫落,就随着呼啸地烈风消散于空中。
黑羽的身形骤然顿住,慢慢停下了恨不得毁天灭地的攻击。
我趁机向后退去,站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上。
黑羽还愣在那里,再往前半步,脚下便是万劫不复的无底深渊。
雪刃犹抱着他不肯撒手,继续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安抚着自己的兄长。
他说了些什么呢?
谎言还是真相?
告状还是求情?
不重要了。
伤害雪刃,这才是不可逆转的事实。
在他们面向裂谷讲话时,我悄无声息地走上前。
伸出双手贴住雪刃的、也是哥哥的背。
没有丁点犹豫,猛地用力向前推去。
☆、终